自江州归来,他对秦攸心有芥蒂,秦攸虽也心知肚明,但还是按时汇报筹备近况。
“太子交代过,此行虽各司其职,但行事都要知会裴詹事一声,属下也是职责所在。”
裴晏微微颔首,顺言道:“那此次除了招安一事,太子可还有别的交代?”
秦攸神色稍凝,很快恢复:“太子有让属下留意已故御史中丞谢光大人可有近亲常居扬州。”
他下意识环视左右,压低声:“谢监丞府中遭窃的案子,我看孙长史查了这么久也没个动静,却是到我这儿提过好几次。”
裴晏避开话头:“此案我也去现场看过,没什么线索。”
秦攸顿了顿,未再多言,只寒暄几句旁的便起身告辞,走到门边,忽又顿住。
“还有事么?”
秦攸犹豫了会儿,回身道:“裴娘子性情单纯,又自小甚少与贵人打交道,比不得旁的世家娘子,难免识人不清,还望裴詹事多照拂。”
裴晏忍笑:“你是说卢湛?”
秦攸想了想,只得明说:“穆右率似是对裴娘子颇为热忱,但他性情倨傲,不好相与,又素来风流,就怕一时兴起被拂了脸面,恐生事端。”
裴晏微微张嘴,细想一番,顿时自愧无言。他起身朝秦攸揖礼,秦攸忙上前:“使不得。”
秦攸走后,裴晏在房中呆坐了会儿。
他一时挂不住面,认桃儿做女儿,平素却仍当她是个使唤丫头。连秦攸都留意到的事,他却过眼不入心。
他过去在阿爷面前便是如此无足轻重,轮到他为人父,竟也不自知地重蹈覆辙。
实在羞惭。
卢湛进来唤了几声裴晏才回过神,不免嘟囔道:“怎么你们都魂不守舍的……”
“还有谁?”
“秦大哥啊,我刚在门口遇到他,跟大人你差不多。”他顿了顿,“也不是,自元日后,秦大哥便一直这样了。”
裴晏轻叹。
元琅给了他一半兵符一道空白敕令,让他事急从权,随机应变,应的会是什么变?秦攸是聪明人,此行根本不需要两个人,想明白自己是诱敌的饵,自然戚戚。
他不便言明,只道:“秦攸此次身负重任,心有忐忑情有可原。”
卢湛好糊弄得很,立刻点头道:“也对。”
裴晏赶紧断了话头,问他来干什么,卢湛这才想起,递上名贴:“李都尉来请大人申时赴宴。”
裴晏眉头紧锁,这些日子顾廉张康孙简,变着法地请宴,他连着拒了好几次,请不动他便请随行之人,穆弘秦攸便首当其冲,十天有八天都不在驿馆。
卢湛猜到裴晏想说什么,忙又拿出一卷画:“他说大人收了这份礼,一定会去。”
裴晏狐疑地接过,展卷一看,脸色大变。卢湛也认出这幅画是当初在寻阳云英借裴晏之名乱涂的鬼画符,张大嘴支吾了半天:“这画我记得交到了高严手上,然后……”
然后高严拿进了屋,之后刀斧手应声而出,再之后高府被一把火烧了,他们便也没再寻这画的下落。
那些人听命于李夫人,这画落李景戎手上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连这个都拿出来了,究竟想做什么。
裴晏定了定神:“你跟他说,他的礼我收下了。”
卢湛应声而出。
裴晏低头看着那张牙舞爪的灵龟和一旁与他有九成相似的落款。
“你到底还是有东西落在我手里了。”
裴晏准时赴约,侍从将其领至新桥边一处茶舍。
初时有些诧异,还心道李景戎倒也学了几分勉之兄的喜好,但坐下寒暄数语,还是品出蹊跷。这茶舍他先前也来过,这时辰本该门庭若市,眼下莫说是这茶舍,横竖两条街都空无一人,安静得很。
唯堂中那说书的先生,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李都尉费尽心思请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品茶吧?”裴晏浅抿了一口,果然还是他昔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