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贺冷眼看着,季尧摆明了是故意刁难谢轩,这些年谢家再无余力,很是安分,就连谢轩都从锦衣卫退了下来,任个空有职而无实权的闲官。
季尧很满意,对他们也没有过多为难。
如今谢家想必是已经彻底明白,季尧在位一日,谢家绝无出头之日,索性离开这是非之地。
谢轩没想过季尧竟有不放之意,一抬头,帝王神态散漫,瞳仁漆黑透着股子冷意,谢轩看着,脊背一凉,垂下头磕在地上,长声道,请陛下成全。
季尧笑了,刚想开口,杨贺打断他,说,谢大人回去吧,此事陛下允了。
季尧偏头看着杨贺,杨贺平静地和他对视着,眼中露出几分警告。
季尧无所谓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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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尧知道杨贺防着他,可越是防着他,季尧越觉得有意思。
他所知的杨贺和这个杨贺不一样,他记忆里的杨贺冷心冷情,争权夺利,是世人又恨又惧的权阉。
没想到这样的人也会有所顾忌。
而这个让他如此顾忌的人是“季尧”,这感觉,就像是顽石里凿出一颗心,触手温软,季尧心里生出几分微妙的嫉妒。
季尧喜怒无常,他知道宫里的内侍都是杨贺的人,毫无忌惮地拿他们取乐,看着他们奔忙服从,丑态百出,聊以慰藉。
当中一个叫赵小夺的,季尧有些印象。
上辈子的赵小夺死了,听说是万箭穿心,死在杨贺的院子里。
如今活得好好的。
区区一个小太监,竟也像是改了命一般。过去的那些熟悉面孔,都似重生了,本该千刀万剐的寒章成了刑部侍郎,就连辞官退隐的沈凭岚同何峭都好生生地立在百官当中,意气风发,俨然南燕脊梁。
南燕不再是他所憎恶的垂垂暮已,死气沉沉。
一切都变了。
季尧看着,烦透了,头隐隐作痛,心里不可抑制地涌现出一阵强烈的毁灭欲,阴毒地叫嚣着,将他们一个一个都毁了,偏偏却滋生出另一股本能,两两不退,角力一般撕扯着。
季尧忍了下去,笑盈盈地问赵小夺,小夺啊,朕和你义父,是何时相识的?
赵小夺有些困惑,陛下这些日子是有些奇怪。
季尧说,他前些日子突然有些不记得前尘旧事了,就连和杨贺之间的事都记不大清。
赵小夺一听,这哪儿能行,陛下岂能将他义父忘了。
他说,陛下尚在冷宫时就和义父相识,已经好些年了。
季尧坐在丹墀上,曲着长腿,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点点头,说,后来呢?
赵小夺就将这些年二人如何从微末登得大宝,琐琐碎碎的,挑捡着自己知道的倒给季尧,季尧越听,笑容越盛。
赵小夺说,陛下,你可不能忘了义父。
季尧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朕这么喜欢督公,怎么会忘了他呢?
赵小夺眨了眨眼睛,看着季尧,说,陛下以前不是只管义父叫公公的么?
9
那日下了雨,檐下雨声淅淅沥沥地作响。
自季尧消失后,杨贺已经好几天没有睡着了,翻来覆去,惊醒就是噩梦。
屋子里燃着安神香,杨贺恍恍惚惚地想,三天,季尧不见整整三天了。在他看来,那个季尧,根本就不是季尧。
季尧会去哪里?
鬼神之说非人力所能及,杨贺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他这几乎将季尧软禁的法子,却引得帝党不安。
若非季尧余威犹在,平日里又处处以杨贺为重,只怕他未必能如此轻易震得住朝中局势。
季尧。
杨贺闭着眼睛,强烈的疲惫不安摧得意识有些模糊。
季尧会去哪儿?既然出现的是上一辈子的季尧,他去了上一世么?
上一世的自己已经死了。
季尧这人黏他黏得要命,若是当真在那个世界,怕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