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若笑着,眼睛弯弯的,但眼尾都是红的,他一直在憋着眼泪,有时候憋不住了,眼泪才会落下去。
宿若说:“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梅清扬,我身不由己,我不是不爱你,也不是有意伤你,我知道,如果当时我要去长安之前,同你说了真相,你一定会不允许我去的。你会带兵,和蒙族一战,可我不允许……不允许任何人再因我而起的复仇中受伤了,特别是这天下的百姓。”
宿若其实说得没错。
如果当时梅清扬知道了真相,他绝对会率兵,誓死捍卫闽川,哪怕和蒙族同归于尽,也不会让宿若去长安。
可这偏偏是宿若不愿意看到的。
“我现在……”宿若小声道,“任务完成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身不由己了,所以我想你……你能不能……”
他说着说着,却说不下去了。
宿若跪坐在那儿,明明感觉自己眼泪都流干了,却还是有滚烫的眼泪涌出眼眶。
他想问梅清扬,能不能像从前一样,那样爱他,那样抱他,那样不管一切,都陪在宿若身边。
可不知为何,宿若竟然说不出口。
曾几何时,宿若觉得自己卑微到了极点。
曾经梅清扬那样爱他,将他捧在手心里,将他宠溺着,梅清扬也曾是卑微的那一个人,但宿若觉得他如今比梅清扬还卑微。
因为他确确实实做了伤梅清扬的事情,说了伤梅清扬的话,纵使他再身不由己,做了便是做了。
更是因为,宿若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和岑子衿没什么两样。
宿若好怕梅清扬不爱他了,好怕梅清扬丢下他,听见梅清扬说“后悔”二字的时候,宿若都要受不了了。
如果可以,宿若也想将梅清扬关起来、绑起来、囚起来,甚至让梅清扬忘掉,宿若曾经伤害过他的事情。
可宿若不行。
因为他不是岑子衿。
他是宿若,他爱梅清扬。
他不能那样强势,就只能卑微地求。
时至今日,宿若竟然觉得,他和岑子衿是一样的人。
极端的利己主义,为了自己,伤害旁人,最后还渴求着爱人的原谅,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一遍遍说着爱与喜欢,可实际上,却总是做出相反的事情。
原来重活一世,宿若得到的结果就是这样。
他和岑子衿原来是一类人。
所以为什么最初,宿若能和岑子衿走在一起。
宿若怔怔地跪坐在床榻上,突然不会流眼泪了。
当初,宿若觉得岑子衿和梅清扬是一类人。
可到如今,宿若终于发现,原来和岑子衿是一类人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梅清扬。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
时至今日,宿若还在欺骗梅清扬。
他没告诉梅清扬,他很快要没有情根了。
没了情根以后,宿若会不会不再爱梅清扬,宿若自己都不知道。
可他为了贪求梅清扬的回心转意,贪求梅清扬重新来爱他,却欺骗梅清扬说,他不会再离开了,他会一直一直爱梅清扬。
骗子。
宿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这个世上最恶劣的人。
他满目仓皇,过了很久,抬起手来,捂住眼睛。
滚烫的眼泪涌出来,不断地涌出来,从指缝间滑落下去。
宿若哭不出声音来了。
他就这样捂着眼睛,任由眼泪流淌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被拥进一个怀抱当中,虽然那个怀抱,已经不似从前那样温暖温柔。
宿若在梅清扬怀里哭到几乎昏厥。
他昏过去的时候,眼尾还带着未流尽的眼泪。
梅清扬垂眼望着怀里的宿若。
他伸出手,手指擦掉宿若脸上的泪痕。
梅清扬自己也没意识,自己的手是颤抖的。
他想给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