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飘荡在亭中。
而被苏茉儿半哄半劝带进太医院内设书房的孟古青,此刻正面对着面无表情的王太医和几大摞散发着陈年药味的典籍。王太医递给她一本《雷公炮炙论》,让她抄写前十页。孟古青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陌生药名“炮炙”方法,一股浓烈的屈辱感再次翻涌,狠狠把笔摔在了桌上!墨汁溅上了她簇新的香色衣袖。
木苔此时却不在调解矛盾,她来到了位于慈宁宫后一处不起眼、特意改造过的偏殿她未来的医药“实验室”。
看着那些被妥善保存的发霉豆腐块、几头饱满的紫皮大蒜、以及小心翼翼移栽在暖棚木槽里、刚冒了点新绿不久的青蒿,眼中闪烁着探索的光芒和不容失败的决心。
第56章
曹县,黄河故道险工段。
泥土混合着尚未解冻的冰碴,被呼啸的寒风卷起,抽打在人的脸上刀割般生疼。
浑浊的河水打着旋儿从上游涌下,带着沉闷的呜咽,冲撞着去年才勉强堵上的决口位置。
堤坝下,民夫们面黄肌瘦,穿着破烂的单衣,喊着低沉号子,用简陋的工具艰难地挖掘着硬梆梆的土层,将秫秸、草席和土石层层叠压。
监工的小吏缩在避风的土坡后,搓着手,呵斥着进度缓慢的民夫。
新任“督河御史”刘藻,穿着满是泥点的青袍,几乎快看不出底色,早已没了翰林清流的半点风雅。
他蹲在堤岸边,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看着被河水反复冲刷、已经开始松动下陷的一段草埽(草席裹土压实捆扎成的防护体),河水像是窥探到了猎物的破绽,正集中力量撕咬着这里。
“刘大人!刘大人!”一个工头模样的人连滚带爬跑来,帽子都歪了,“不行啊!苇网!工部发来的苇网根本不够密实!稍微用点劲就扯坏了!放下去没半天就叫水冲散了!这怎么捆粽子?!”
刘藻的心猛地一沉,苇网!关键的材料!他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
这些日子,他白天在工地上连轴转,查看每个险点,组织抢修;晚上在四面透风的临时值房里核对物料清单、核算人力需求。
他亲自去上游勘察水情,险些掉进黄河,缺衣少食的民夫暴动过一次,也是他豁出命去弹压安抚,人已瘦脱了形,全靠一股韧劲撑着。
“哪里采购的?!”刘藻声音嘶哑。
“说是……是山东布政使司拨出来的库底子……”工头不敢看他眼睛。
“混蛋!”刘藻狠狠一拳砸在旁边土上,冰冷的刺痛感丝毫压不住怒火。层层盘剥,连保命的材料都敢以次充好!“立即停工!这些烂货统统堆到堤下空地!去找管河同知(河道总督府辖下的官员)来见我!”
刘藻强压怒火处理着眼前的烂摊子,他亲自带着几个亲兵翻检那些劣质苇网,一边记录劣品特征数量,一边在心头飞速盘算:等工部从开封那边调?来不及!本地采购?他想起初来时那个被他查出贪墨工料、已丢官查办的前管河同知,当时他搜剿出的几处隐藏仓库里,似乎有堆放过类似麻绳芦席的痕迹……
“快!拿我手令!”刘藻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对亲兵下令,“带一队人马,去查抄那个孙国栋在曹县西郊的粮店后仓!动作要快!再查他在本地的所有宅邸别院!给我翻!凡是捆扎之物,无论是麻绳、麻袋、还是库存席子!一律就地查封征用!若有反抗、阻拦,以延误河工论处,格杀勿论!”他知道这会引起地方震动,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先弄到应急材料补窟窿才是关键!
亲兵领命如风般去了,刘藻看向下游一处水流更急的回湾处,那里几个老河工正聚在一起激烈争论着什么。
“怎么?”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去。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脸上褶子深得像刀刻的老河工,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刘大人,不成!按您交代的,想在这水流最凶的地方先下大埽……可这破苇网不顶用,草席捆下去,底下那层土吃不住劲,根脚软烂了!水一冲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