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嫩的孩子嗓音打断了这场对视,七八岁的女孩扒开兄长的身子,皱着鼻子道:“哥哥给我选阿仓,剩下个阿廪我就要自己选了。”

“息息,此人来路不明……”方才还眼神危险的少年脸色变换,满脸温柔无奈。

“阿仓不也是奴隶场买的吗,我们知道他的来历吗?”她很笃定地朝他伸出手指,道:“我就要这个,他和自己玩都玩得很好,那跟我玩肯定更好玩了。我要好玩的。”

完全是一副不知世事的天真。

他眼底冷冷的,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被女孩和少年带回了沈府,自此他不再是季王府的十九号死士,而是沈府家主的近卫阿廪。

作为季王府当年最杰出的死士,阿廪每时每刻都在等着季王的下一个任务。

第一个任务,靠近沈盈息,他做到了。

第二个任务,杀掉沈盈息,或是杀掉沈盈风,什么时候无所谓,他是死士,他只被要求服从命令。

但是等了好多年。

眼睁睁看着沈府生意越做越大,做到了天下首富,沈盈风身旁时刻伴着两个近卫,杀他的难度日益增大。

沈盈息手无寸铁,而且十分信任他,很好杀。

阿廪等。

在某一寻常的日子里,他给沈盈息绾好时兴发髻,并得到对方一个蜜饯奖励时,他终于收到季王府的消息。

季王已死。

季王暴病而死,八个亲生的世子郡主这几年也已死尽了,季王府只剩下一位外养的季九世子。

季九世子在此前还不是世子,他是世子郡主们的玩伴,或者说是,奴隶。

作为季王从青楼带回来的孩子,季九能被冠以季姓,是所有人以为的大幸运。

阿廪的主人从此变成了季九。

季九从来知道沈府里有季王的棋子,季王府用两代人的生命下这盘棋,最终结局通往何处,阿廪不必管。

他得到新主人的命令是:守株待兔。

阿廪只能守着沈盈息。

那天知道自己换了新主人的心情已经不可考,但阿廪记得最清楚的事是,沈盈息给的蜜饯很甜。

就这么守着守着,守着沈盈息长到十五岁。

她长成了骄纵明艳的少女,整日在淮东作威作福,横行无忌,每次惹了麻烦,会很理所应当地扭头对他道:“阿廪,给我收拾了。”

阿廪便理所应当地替她把烂摊子收拾了。

快九年的等待,阿廪以为自己不会等到第二个任务的执行日期时,季王府来信:做好准备。

翌日便收到沈府要进京的消息,沈盈息跟她的狐朋狗友们一一告别后,回到家却笑着对他说:“哈哈哈一群可怜鬼,没了我她们就等散伙吧。”

阿廪望着少女大笑的眉眼,温柔地道:“家主,会再见的。”

他了解她。

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

所以当他的话一落地,就被少女大哭着抱住的时候,阿廪温柔地拍着少女娇嫩的脊背,心里并不意外,且做出很好的宽慰与安抚。

他的主人,是个看起来骄傲多情、实则很重情义的好人。

第一天入京,沈盈息和季九碰面了。

他就陪在旁边,听她夸季九说:“我没想过天底下真有这样漂亮的男人。”

季九听没听见不知道,但他肯定季九也没见过家主这样可爱漂亮的姑娘。

一个明面上的主子和一个暗地里的主子结交,二人前往淮香楼叙谈,他被勒令守在门口。

“呜呜呜”

少女的哭泣声传入耳中,阿廪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冲进屋里了。

沈盈息喝醉了,抱着季九大哭。

季九张开双手,不愿碰大哭的少女分毫,见他进门,脸上勾起冰冷嘲讽的笑:“带这蠢货滚蛋。”

阿廪带着他的好人家主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