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允从来都不是软弱的人。

也从来不相信这是什么意外。

如果岳承泽当时没来,他没有晕倒,谁再对他多说一句恶心的话,再想出什么恶心的事,就比如那个所谓的叔父,敢做什么恶心的梦,他是真的会一把刀捅死他,再一把火烧了葬礼。

……

回到邯城的时候他病还没好,精神状态很差,满脑子极端的事情。

周时允很厌恶交出心,更厌恶交付给曾经辜负过他的人。

因此他绝对不会主动靠近,虽然明面上表现得泰然自若,将对方当成空气,但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他没有读心术,不知道父亲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些磋磨久了也会怀疑,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冷漠的原因?

他也给过台阶。

那是春日的一个午后,树荫敲打出沙沙的声响,周时允看着刚发下来的安全责任文件,盯着监护人那空白的一栏看得出神,每年研学都会有这种事情,学校会提前发各种文件下来告知家长,尤其是他们这种私立,孩子的命很多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他本来还想像之前那样自己随手一签了事,但是楼下这个时候传来了动静,好像是谁回来了似的。

周时允蹙着眉听了半天,他的笔尖也顿了很久,像是在诉说着难言的犹豫……半晌后才站起身来,如同被魔鬼蛊惑,拿着文件推开卧室的门,想从楼梯转下去。

找人签字,这对周时允来言已经是明晃晃的给台阶了。

他思索着,岳承泽待会儿可能是什么反应,如果不识相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办,想着想着,还没看见父亲的人影,打电话的声音就传到耳边了。

“……我知道了。”

“嗯,继续努力。”

电话那头好像还在温温柔柔地询问着什么,他听见父亲的声音正在答复,话音简洁。

两人聊了一会儿,他就这么站在楼梯上听着,一动也不动。

“……”

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来,他的嘴角抿得笔直。

也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楼下的人就那么突然间和他对上眼神,岳承泽看到他站在那,有些诧异,想了想又换了副表情,微笑着看向他,偏偏手中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

虚伪。

周少爷恶心得像是吞下了一只苍蝇,再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冷冷地回到房间,嘭地一声甩上了门,偏偏背影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委屈。

……

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几乎控制不住地回忆,那年的雪下得铺天盖地,他听见谁稚嫩又残忍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好冷啊,彻骨的冷,邯城的冬天太冷了……

他从来都不喜欢北方,他从来都不喜欢雪。

那些嘈杂的思绪陪他无数次地夜尽到天明,在每个凌晨时分随着噩梦惊醒,他的梦杂乱无章,血腥至极。

周时允能感受到自己仿佛正被这些事物肢解,凌迟,这些事物得不到宣泄,以至于他晚上有多痛苦,白天的时候就多不待见岳承泽,从来都拒绝沟通,他的心脏被自己树立起坚硬的牡蛎外壳。

都是假的。

在邯城待了仅仅一两年,他的理智就要走向尽头了,虽然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仿佛没有爱浇灌的枯苗,谁都知道,黑死的枝叶只有化作尘泥的宿命。

他常常在书桌前呆坐好长时间,走神,用目光盯着手腕,仿佛有刀尖在那比划。

周时允不喜欢纸笔,没有记录的爱好,他怕自己的笔尖一垂落在纸面上,就会滴淌出黑色的毒液。

……

星云密布,孤月如弦。

在那个晚宴上,他看着岳迟锦那拙劣的伎俩,被自己激得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不觉中,一个没有预案的计划就这么诞生在他的脑子里了。

人很多情况下都是冲动犯罪的生物,周时允之前觉得报道上的那些人很蠢,做事情不顾后果,总想不到被逮捕之后怎么办,不提前想怎么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