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先搬到了茅屋里住,他心情很是沮丧,因为自己这一走,离永棠更加远,以后连套近乎的机会也没了。不过自打发觉永棠亲自给他做了衣服,他又立刻喜得如没脚蟹,变成了一个快乐的家伙。

陆路和两个嫂子都很疑惑:怎么你搬走了,还比以前更乐呵了?永棠则有些伤心,他以为,金宝远离了自己,就成天喜笑颜开的,足见自己并不招他待见。

金宝搬离的第一个晚上,永棠独自守着这么一个空荡荡的屋子,从此以后的夜晚,他要和孤独与黑暗为伴了。他还小的时候,喜欢贴着娘的背睡,卖到肖家后,总是被肖三的哥哥光溜溜地抱着入睡,后来跟了肖三,也有肖三在身边打着鼾,与金宝同居后,他慢慢熟悉了有金宝睡在身边的夜晚。可如今他就要一个人睡了,真有些不习惯。天将黑时,永棠不由自主地就铺好了两条被筒,铺完才想起来,金宝今天不会来的。

永棠持着煤油灯,将卧室里的每个角落都看了清楚。自打他来了以后,金宝的这间屋子就整洁,亮堂了不少。他确保了没有异样,将屋子门锁紧了。可他还是害怕,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了,有金宝在的日子,他为何从来没觉得害怕?天慢慢暗下来,几乎全黑了,永棠立刻往煤油灯里添油。煤油灯的玻璃罩抹得雪亮,一柱橙色的火苗带来了些许生气。映着小窗口,他看到茅屋的四角都有微光流出来,紧接着,茅屋的门开了,永棠以为是金宝要从屋里出来,他不想让金宝看到自己这里还亮着灯,便立刻吹灭灯,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住,睁大眼睛看着屋顶。

除了屋外的风声,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永棠躺得发了困,终于沉沉睡去。梦里,永棠觉得有个人紧挨着他躺着,对着他的耳朵喋喋不休地讲话。他十分窒息,想喊叫出来,可用尽了全力也张不开口,嘴唇犹如两块沉重的钢板,被螺丝拧在了一起。他想抬手打过去,可手似僵住一般没了知觉,怎么也举不起来......

折腾到天麻麻亮,永棠醒了过来。那荒唐的情景、奇特的人物,依然在脑中萦绕,挥之不去。他呜呜咽咽哭起来,眼泪顺耳而下,将枕头洇湿了一大片。白天时,他本想把自己的梦告诉给翠翠,但他又不敢说,担心翠翠笑话他。一个荒唐的梦,无需如此大惊小怪。

由于头天晚上的遭遇,次日夜里永棠紧张地无法入睡。他辗转反侧,想合眼的企图被梦里那可怕的一幕抵消了、压制了。他几乎一整夜都睁大双眼盯着屋顶,偶尔望向窗子,虽疲惫至极,眼皮却纹丝不动,眨也不敢眨一下。直到夜色在曙光的照耀下一点点变稀变淡,室内物什的轮廓逐渐显现,他的眼皮才像铡刀一样沉重的切落,一下睡了过去。此后几天,一到睡觉时分,永棠便如临大敌,他开始恐惧夜晚,恐惧黑暗。他百般劝慰自己:一个噩梦而已,没什么奇怪的,没什么好怕的。可他还是害怕到不能自己。

每到夜幕降临,永棠就擎着灯将屋里四处照一遍,连炕沿都不放过。但脱鞋上床的一刹那,他还是本能地畏缩,床铺如同一个黑暗的陷阱。他不断给自己打气:“昨晚通宵没合眼,什么问题也没有,今晚一定要好好睡个觉,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吹灭灯后,屋里一片漆黑,一种更大的空虚和不安袭来。永棠立刻爬起来点亮油灯。然而油灯无法将一间偌大的屋子照得豁亮,暗处总有影子晃动,况且深更半夜点着一盏孤灯更没有安全感。他又将灯灭掉,觉得把自己裹在被窝里更安心,可马上又发现屋里太黑了......这样三番五次地点灯熄灯,折腾了好几个回合,末了还是决定灭灯睡觉。

他正迷迷糊糊入梦时,那可怕的情景再次出现:一个人睡在他身旁,滔滔不绝地对他讲话。他仍是不能动弹,不能张口,受尽煎熬,苦不堪言。

醒来后,永棠伤心得无以复加,半天抽噎不止。梦里的他总连叫也叫不出来。他的心脏仿佛遭遇攻击的蚌壳那样紧紧合拢,血液似乎流不动了。过去肖三总用烟杆子敲打他的膝盖,他现在觉得,自己膝盖上的老伤也在隐隐作痛。

永棠沮丧地爬到窗边,从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