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来。

明心闻言,眉心越皱越紧,落到惊仙苑与上阙楼的成交字目上头,确实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天价的白银三百两。

能卖出这等天价,这男奴身上定有可取之处。

但明心并未好奇分毫。

她站在原地将卖身契叠好,“人我带走了,”她未多言语,要惊仙苑自去明家寻款,“宣隆过来,速将人背马车上去。”

惊仙苑的闻言,忙不吭声退至旁侧。

宣隆在明家家仆里力气最大,却颇为细心,他生的虎背熊腰,沉默过来,刚碰上少年胳膊,明心便觉查到,这少年浑身都颤了一下。

似感受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般,攥着明心裙摆的手越发紧紧不放。

宣隆正要将人强扛上背,明心道,“算了。”

她将手上灯笼交给旁侧的莲翠,要莲翠撑着油纸伞,明心弯下腰身,素白纤细的指尖试着碰上少年手腕。

不论是谁碰他,他好像都在害怕般,便是如今将死之际,都在拼尽全力的抵抗。

明心的指尖一点点,揽上他皮包骨的手腕,白皙的手掌因此染满他鲜血。

离得近了。

明心竟看到,他十指的指甲全都被剥了下去,才因此,他十指乍一看血肉模糊。

明心指尖微顿,这一瞬间,心中都开始悔极方才许了这惊仙苑的金银。

这是吃人的地方,在此世间灭不尽,她知晓若今日她用权势压人不许金银,隔日,不,只要她离去,便会有其他奴隶因被泄愤的缘由继续遭遇此等非人之遇。

“不怕,沉清叶,不怕,”明心难以想象那种非人能忍受之苦痛,她不知他的经历,不知他的相貌,但能知其定拼尽全力,也想要活下去。

她忆起他方才求救,她不知他受过何等痛苦,但明心想要帮助他,她低下头道,“沉清叶,我不会走的,你信我,我来扶着你出去,你莫怕。”

我不会走的。

他因将死而神志不清,却死死抵抗着不信她人拯救,踏入鬼门关只差这临门一脚,竟就因这么一句话而放松了浑身挣扎。

明心撑起他手臂,不顾衣裙染血,扶着他一步一步,些微吃力,慢慢的朝前而去。

唇齿之间,少女不断安抚,声音平缓温和,落入他耳中,那字字句句,比远在天边的神佛还要慈悲,让他临死之际,不住落泪。

她说:“不怕,不怕,沉清叶,我不会走的,不怕。”

*

昏黑雪夜,崇明乐坊灯火通明,内里燃光火万千。

上房春秋阁,非贵姓大族不可进,此时春秋阁内歌舞升平,异邦舞姬穿着清凉,窗外雪景纷纷落下,她赤脚在光影之间随乐翩翩起舞。

贵姓公子们或是言谈喜乐,或是望舞姬雪足皓腕久久不挪,但言谈之间最为奉承的,依旧是上首之位的七殿下沈玉玹。

“殿下,这舞姬听闻曾是翠国国君姬妾,舞艺当年便堪一绝,殿下可觉如何?”

有贵姓公子上前递出酒盏。

上首青年坐姿闲适,身穿云水蓝绣金丝线圆领锦衣,戴金玉琥珀翡翠朝珠,耳戴白玉耳珰,墨发宛若流水般半披半束。

他戴金玉冠,肤色白若冷玉,神情随意,容貌之盛远超常人。

闻听此言,沈玉玹微起眼睫,他生就一双内勾外翘的凤目,瞳仁黑浓若点漆,不笑亦带三分笑意。

光是顶着这么一张脸淡望而来,便极能够迷惑他人。

“善。”

青年话音浅淡,那贵姓公子喜笑颜开,当即赏了杯价值不菲的酒盏端着送去给舞姬做礼。

沈玉玹说完一字,便低头瞧着桌上散落的梅花酥,指尖漫不经心,从中捻了块黏腻的豆沙。

“殿下,”侍从躬身过来,“再晚回去,皇后娘娘明日得知,该有不悦。”

“嗯。”

沈玉玹自袖间抽出帕子,拭了指尖豆沙,没理会桌上明心令人送来的糕点,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