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云看着那笑那分明是个很正常的笑容,百年来他在黎暮生脸上见了没有上万次也有上千次,唯独这次不是暖的,凉的彻底,直教他汗毛倒竖,脊背发寒。
他嗫嚅:“对不起,师兄……我有点怕。”
“怕什么?怕师兄?”黎暮生眯起眼,俊逸潇洒的脸上除了眼,哪儿都是带着笑意的,他向周朝云伸出手,紧盯着周朝云惊惶瞪大的双眼,在他向后逃开前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只是轻轻扣住而已,却教周朝云有种烈火烧灼的感觉他从没被烧灼过,但猜想起来也许便是这样了
刺痛,辛辣,难以呼吸。
周朝云闭上眼闷哼一声,没有挣开,只将脖子往后缩了缩,不自觉呢喃起来:“嗯……师兄,痛……轻一点儿……”
“哪里痛?”黎暮生贴近他一步,低头,唇峰蹭过他额发,呼吸打在他发顶,“师兄从未伤害过你,朝云,你在怕什么?”
一片银杏飘落在周朝云肩上,黎暮生伸手择下。
“朝云,你知道平仲的含义吗?”
周朝云愣怔,他知道,因为那是黎暮生告诉他的。
这是黎暮生曾为他种下那树千年银杏时曾问他的问题。
朝云,你知道平仲的含义吗?
那时黎暮生告诉他:“‘平仲,银杏也。’以平化均,调和,均衡,一柄双叶,两级归一。阴与阳,生与死,对与错,春与秋……也是你与我。”
他问:“朝云,你会始终如一,心悦师兄如平仲吗?哪怕师兄爱朝云,却同这平仲一致,化为两级,或恶或善,或暗或明,是为偏爱同憎爱,朝云还愿意心许师兄吗?”
如果周朝云早知道黎暮生所说的这两级,一半是笑面虎,一半是神经病,他绝不会如当时那般满眼憧憬地应下黎暮生的话,更不会不假思索地扑进黎暮生怀里,将那一句句“朝云心悦师兄”讲得澎湃又动听。
此时他在梦里,眼含退怯地看向黎暮生,黎暮生捏着那片银杏,却给了他不同往日的答案。
他笑将起来,阴沉森然。
黎暮生道:“永恒之爱。”
他话说出口,顷刻间周朝云肝胆皆寒,战栗着捂住耳朵,“不!!”
黎暮生道:“师兄永远爱你,朝云,我们永远相爱。”
周朝云步步后退,浑身剧颤,随即身形一挣,寒意彻骨,从梦中猛然惊醒。
他心跳极快,呼吸急促,摸上自己额头,烧已经退了。
黎暮生睡在他旁边,在他醒来时便已睁开眼,却始终没动,一双漆黑的眸子反着幽异的光色,在夜里沉沉盯着他,直到周朝云与他相视,才笑着温声道:“做噩梦了吗?朝云。”
周朝云分外清醒,默默挪开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黎暮生。”
即便在黑暗里,周朝云也感觉得到。
黎暮生脸色立时阴冷下来。
群
主
小
颜
第8章 第七章 剥削者
秋雨下了整夜,窗外雨声沙沙。
窗内寂若死灰。
周朝云与黎暮生对视半晌,撑坐起身子,抱着被子向后挪远几分,“出去。”
室内未燃一烛,昏黑幽暗,床帐中伸手难见五指,微薄的夜色透过窗纸渗了满地,似潮水流动,丝丝缕缕漫上周朝云脸侧,晕染出朦胧且柔和的光晕。
他眼入夜幕,很亮。
看进周朝云双眼的一瞬间,黎暮生便已心下了然。
周朝云醒了,彻底醒了。
他将周朝云锁在床上,是对这一天早有预感。
周朝云的失常比起疯癫,更像是种封闭自我式的修养生息,他需要大量时间与精力去独处,去消化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去捡起自己破碎一地的自尊和灵魂。
而黎暮生只是短暂地做了一场控他于股掌之中的梦而已。
周朝云醒了,他的梦便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