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游山林,做回了那只贪玩享乐的跑山鸡,却仍每分每秒都活在煎熬里,没人喜欢坐以待毙的滋味,他能感觉到那条诸多因素缠绕而成的死线在步步逼近,越近越庞杂是坤泽的泪,是庐清会的阴谋,是黎暮生与望舒圣人的手。
隗欢看出他的焦虑,每天都很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他带给周朝云莫大的新鲜感,隗欢不同于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乾元,那些狂妄自大、目空四海的嚣张气焰仿佛从不曾出现在他骨子里,更别提那些争强好胜的心思和烈火轰雷的脾性了。
尽管加起来不过几十天,可经历过那些待遇,周朝云觉得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会认真听自己说话的人了。
隗欢总是温驯地跟在他身后,用十足的陪伴替代空泛的言语,很少主动说些什么,只有周朝云开口,他才会接上话来。
不过周朝云也很少说话,所以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坐在一起,看天、看地、看日升日落,看月晦月明。
这般悠闲日子周朝云只过了一个礼拜,他元神上那条链子不错,感应愈渐清晰,估计还隔着几千几百里,周朝云便已经探知得到望舒圣人的气息了。
该来的终究要来。
隗欢收留他这么些天,好好道个别还是应该的,周朝云便挑了个自诩的好日子化了人,穿着那件怪舒服的小坎肩儿,站在凋花落叶一片秋色中对隗欢坦然道:“我不能永远待在这儿,总有一天该走,我估摸着快了,可能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
隗欢沉默了一会儿,说的是单字一个“好”。
周朝云把嘴巴一抿,挑着眉毛问他:“只说一句好?就没有‘去哪儿’、‘做甚’、‘为何’?”
隗欢面露忧色,为了掩饰神情似的,化成条大黑狗爬到他脚底下,又把尾巴一盘,嘟囔着:“……都是你的自由。”
“自由”这词儿在周朝云嘴里说得都快烂了,出在别人嘴里倒是挺稀奇,周朝云在他狗头上呼噜了几把,看了看他蔫巴着的尾巴,臊白他道:“我看你不像是有多开心。”
“怎能开心呢?不开心是舍不得,舍不得是留不住,我若是想你,还可以常去山上看你,可你若是想走,我总不该困你一辈子。”隗欢总爱说一段儿歇一段,斟酌着措辞还要觑着周朝云的脸色,“我只忧心一件事……你走了,是要走远了,要是要走回去,那般……受罪么?”
是受罪。
他看过这副藏在布皮底下的羊脂玉身子,娇嫩细腻,触感动人,那盛雪的肌肤上头,有崭新的指痕掌印儿点着花瓣,也有陈旧的勒痕牙印儿刻着花枝,显然是为人苦心极力地、不惜工本地,扬扬洒洒画了满身的冬雪腊梅图出来……这总不能是从山上掉下来摔的。
周朝云也明白隗欢说什么,状似沉思少顷,故作轻松逗他趣,不分事理地颠倒黑白给他看:“自讨苦吃?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在犯贱……我想不受罪只能是死,我想死你又偏要救我的命,你说说,归根到底,这不还得是你要送我回去……”
隗欢像是被他的强词夺理吓到,夹着尾巴笨着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抢过话头来辩解:“可、可……我不想你受罪,更不想你死!阿朝哥哥,我并非……这、这意思我从未有过……”
赶在他更焦躁无措之前,笑意浅浅的周朝云出声打断了他,“……怎么说什么都信,逗乐你的。”
隗欢又沉默,半晌才慢吞吞问:“……那为什么不逃?”
“逃不了了。况且这些天我也想了不少,山上还有好些东西我放心不下,死太懦夫,逃也没用,我得回去探一探,若是得了道,那能救一个是一个,得不了道,到时候再死也还来得及,我走也能走得心安。”
隗欢没吭声,周朝云安慰似的拍了拍他,“……否则就自己这么逃了,总觉得当了叛徒。”
“那……”他虽然长了毛茸茸露不得表情一张脸,却偏能让人看出牵挂来,“我若是想极了你,可以去看你么?”
周朝云低下头看他,隗欢晶莹的一对眸子扣着他的眼,伴着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