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屈服。
为什么要反抗呢?明明反抗也是没用的。
他总是不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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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黎暮生闯进厢房时,周朝云只穿了半边儿衣裳,露出来的另外半边儿肩背干干净净只浮着汗,没有丁点儿性痕,他却浑身都散着一股淫靡的麝香味儿。
周朝云听闻门声,侧过粉雕玉琢的半张脸,没抬眼却瞥见黎暮生一袭黑衣,他没甚反应,淡淡扭过头穿上衣裳,从黎暮生眼中掳走那半边儿好景,“出去。”
“朝云……”诚然,黎暮生就没听过他的话,挤进房间来了还要蹲下在他床边,周朝云不看他,他便扯被褥纠缠,眼眶红得像是哭过,“朝云,我想你,我这些天一直都在想你……”
周朝云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他是做好了忍辱负重打长久战的准备,也能勉强接受有事没事便得给人陪一炮的规律,可无论是望舒圣人还是黎暮生,他都不想和这两个人多说一句话,最好见也别见,偏偏他们一个两个非得往他脸前凑,轮着来折磨他。
周朝云骂他一句“滚开”,抢回他手里的被角,黎暮生眼疾手快抓了他的指尖像是想亲,却被周朝云一脸嫌恶地抽了回去,他怔了一瞬、露出极为受伤的神色,抬起头看见另一个他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乾元炫弄似的留在床褥和衣裳上的精斑,再嗅见满屋都是乾坤交媾后留下的缭乱信香味儿……
这一瞬他想起很多事。
他爱周朝云不始于惊鸿掠影的赏玩兴味,而存在于分分秒秒。他爱他第一眼似刹那惊艳、也爱他每一眼如千古流芳,他爱他做鸟兽样天上地下翻飞成踯跼、也爱他成少年郎眉眼如玉仗剑尽韶华……爱每一瞬,爱所有。
他想他是爱周朝云的,很爱。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并算不长,比起圣人来太稚嫩,比起周朝云来其实也大不了多少,因此谈不上穷尽一生,可他爱周朝云的日子里幸福得无以复加、别无所求,周朝云的影子贯穿他每一刹那对未来的幻想,所以他愿意这样讲周朝云是他穷尽一生才得以换来的业果。
他或许该积善成德,更奋力地琢炼自己,行尽善事,用一生来换他久伴于身。然他性劣,或许此后这一生作恶多端,因此天要罚他,不赐他完整的一个周朝云,只留给他短暂的几百年。
他爱周朝云,可这爱与天命方枘圆凿,得以留存的时间太少太少,从他们相遇起便已开始了倒计时。
还没遇到周朝云起,他便从扶光圣人口中听过太多事迹,或刻骨铭心、或缠绵悱恻,林林总总,多到数不清来。
他当时听作话本,而今听作箭刃。
周朝云的存在是庐清会内最大的秘辛,望舒圣人对周朝云那点儿不配称为情愫的执念终究抵不过利诱与世俗凝视的枷锁……他那能叫爱吗?他配爱周朝云吗?
可他不一样。
他可以为周朝云死,可他更希望周朝云能与他一起活。
他知道无论如何望舒圣人都要从他手里夺走周朝云,任他再怅然再不舍,再歇斯底里,再痴狂疯癫都没有用,他若是不尽早出手,周朝云一定会被夺回去……望舒圣人说的没错,周朝云确实不是他的,周朝云是他用尽卑劣心思争抢而来的,他必须抢。
可分明是周朝云先抢了他的心,因此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而他将一见倾心的挚爱从一个烂人手中救出,他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好像从任何角度来看,他都没有错。
周朝云临近成年的数十年里,他有太多夜辗转难眠了。
他焦虑、惶恐、心惊胆颤,他的小鸟是他捧在怀里一天一天用爱哺大的,他知道自己受天性所扰,邪念厚重,爱少恶多,可偏偏他的爱很少,他费尽心思才能挤出来那么一点儿,却又那么多……他毫无保留全送给周朝云了。
这是被他爱大的周朝云,本该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