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段曲,纵然气力愈发稀薄了,却始终坚持着没露出一丝一毫的狼狈,他身上信香越泄越多,渐渐又听得见宾客私语了,便在他一次下乱了脚步的节拍里,永乾殿内奇楠香忽然浓郁起来,以远超出平日镇压其他乾元的浓度将他包围……周朝云顶着满额的汗水瞥向堂上神色漠然的那人,被周身温和的信香浸润着,手脚酸麻潮水般退去不少。
像在抚慰他。
周朝云只当是错觉。
他在这信香的托扶下舞尽了风姿,苦苦熬煎,终于在乐声收束的一刹那站稳了脚跟,早先被斩断了的衣摆遮不住红肿的脚踝,赤裸的足底已渗出点点血色……
一舞罢,他不对任何人行礼,只森森盯着望舒圣人。
他今夜终究没有倒下去。
周朝云执剑喘息着,听见来自客席角落不易察觉的嗤笑声,还未等他仔细揣摩辛泽这声笑的含义,便感到腰眼儿一酸,空气不知怎的粘稠起来,他作为场上唯一的坤泽还未察觉异样,只下意识向堂上走了两步。
他没能没走下厅堂,甚至没抓住剑,踉跄着跌到地上
整整一个时辰的舞,他都硬着头皮撑过来了,却不知为何偏偏于此刻跌倒在地。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奇楠香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陌生而狂躁的信香气,周朝云被信香冲散了的五感陆续找寻回来,最先听见的是争吵叫骂声黎暮生拔了剑跳起来,听不清骂了几句什么,被扶光圣人斥责后又跳到望舒圣人眼前掀了后者的桌,望舒圣人朝黎暮生冷冷瞥过去一眼却没说话,扶光圣人眼光在俩人间转了转,默默卷起衣袖揩了揩汗,又斥白了黎暮生几句,再点了黎暮生哑穴把人扯离了席……
周朝云没看太明白,也没兴趣看明白,刚想起身离开,却见先前还在座位上列得齐整的乾元宾客渐渐围拢过来,十几二十个人,黑压压地、渐趋渐近地遮掩了大殿金柱灿燃着的烛光,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影幕。
他这才嗅见空气中驳杂缭乱的乾元信香,没有了望舒圣人这位做主的压制,一个个正如饥似渴地朝他扑面而来。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种恐惧,一个坤泽,和一群乾元。
第一双手沿着他光裸的脚踝摸上来时,周朝云矍然一惊,才反应过来似的,骇瞪着双眼朝前堂上看去。
望舒圣人神情莫测,却未有丝毫讶异,只垂眼看他。
那眼神很淡,太淡了。
仿佛这一切本便处于情理之中。
.
周朝云又一时忘了挣扎。
望舒圣人叫他舞剑作秀,无非是拿他当个笑料罢了,周朝云只当他有意羞辱自己,怎能料到还有这等变数
这身华贵又精美的衣裳,缂丝刺绣,层叠繁复,明明穿时左一层罗右一层纱,又掖又挽很是费心的……撕扯起来竟有这般轻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