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口后,心里的那股子气便按捺不住了,直言出声:“自从确定父皇选定了定宁侯来顶替珩王皇叔的位置,孤便没想过再拉你入局,让你两难。”

“你大可以冷眼旁观,孤不会怪你,可你为何……为何要选择李澜?”

江元音淡定反问:“我何时选择李澜了?”

她直言戳破道:“是因为近来,他数次遭遇‘意外’,而我刚好出手化解了?”

李昀璟不语,算是默认。

江元音重声表态道:“我承认这些是我有意为之,但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李澜,恰恰是为了你。”

“殿下诚心待我,我更不愿意与殿下之间有误会嫌隙,今日我过来,便是想同殿下解释清楚。”

“但在解释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殿下。”

李昀璟:“……你问。”

江元音问道:“相信殿下已从许国公那知晓,皇上有‘废太子,另立储君’的打算,不知殿下听了作何想?”

李昀璟眸光里没有愤怒,只是像夜晚灭了灯的房间,没有半点光。

他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且将问题一一道完。”

江元音接受了他的提议:“许国公是如何跟殿下说的?殿下又是如何看待许国公的?要对其唯命是从吗?”

“最后,殿下也认为,皇上想立李澜为新储,所以只要杀了李澜,便能坐稳太子之位吗?”

末了,她重声补充道:“殿下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殿下若是回答,便不可撒谎,若我知晓殿下言之有假,那我与殿下虽是同胞手足,血脉至亲,但也再不同路,此生不必往来。”

李昀璟长久的沉默。

久到江元音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方才喃喃地开口:“阿姐可能保证,今日你我所言,绝不外传?”

他唤她“阿姐”,也不再自称“孤”。

“我发誓……”

“不必起誓,”李昀璟打断她,开口道:“母后去世前,父皇待我,并不比他现下待李澜差,我很清楚,如果我被废,李澜成了新的太子,不久父皇会有新的更满意的皇子,他不过是第二个我,而若是李澜死了,我保住了太子之位,不久后也会有第二个‘李澜’。”

“而舅舅认为,有一个李澜就杀一个李澜,有两个李澜便杀两个李澜,如此,我太子之位无虞。”

“舅舅是唯一一个在母后去世后,还待我好,坚定选择我的人,这些年,舅舅为我殚精竭虑,付出了无数心血,我不忍辜负舅舅的期望,让他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但其实……我不想当太子,因为母后并不想我当太子。”

“母后死在我册封那日,其实那时的细节我很多都记不得了,只记得我面前跪满了一个个面生的大臣,母后不在,父皇也不在,在众臣的跪拜中,我听到了母后的丧钟……”

“我常常会想,若是我不当太子,母后是不是不会死,父皇会不会就不会厌恶、恨我……”

“阿姐,是不是我不当太子,母后就不会气急攻心而亡?是我害死了母后,所以我怎么做,父皇都不会满意,他那么爱母后,他恨我。”

李昀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甚至隐隐带着颤音。

可他死死咬住下唇,也不会落一滴眼泪。

他只是将脑袋垂得越来越低,恨不得埋进自己的胸口。

江元音心疼不已,她顾不得什么礼仪,她朝她跪坐直起上身,然后揽过他的脑袋。

一如母亲抱孩童那般,将他垂落的脑袋抱住:“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害死了母后。”

她想要坚定地告诉他,可嗓音难免带着心疼的哽咽。

李彦成何其狠毒,自己套上“情深”的壳,就让李昀璟一直活在害死母亲的阴霾里。

难怪这么多年,李昀璟受到这般多不公的对待,却从未反抗过李彦成。

这个傻瓜,一直活在精神虐待里,感受到一点关怀温暖,便想要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