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圈在怀里的人,闷声道:“仲父,够了。我想起许多了。好像有人来了!”

可他不想就这样放开。夜很寂静,生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荀子微带着怀里的人,退后几步,闪进假山后。

沈谏与楚昂朝池畔走来。

“奇怪,方才明明听见这儿有人说话的?”楚昂疑惑的声音传来。

假山后,赵锦繁心一紧,揪紧了荀子微的前襟。

沈谏道:“也许是你听错了。”

楚昂哼了声,一抬眼看见沈谏腰间那块眼熟的白玉。一晚上了,这块白玉吊坠随着沈谏腰间佩饰叮咚作响,吵得他心烦。如果他听错,那也是沈谏害的。他不屑地朝沈谏道:“不就是一块白玉吗?”

沈谏笑道:“不就是一块白玉吗?少将军你怎么没有?”

假山后,荀子微低头在赵锦繁耳边轻声控诉:“我也没有。”

“但不要紧。”荀子微心道,我有你就足够了。

楚昂破天荒没搭理沈谏的挑衅,抬头望向浑圆的月,心道他与赵锦繁之间的羁绊,可不是一块小小的白玉能比的。

*

十四年前,也是这样的圆月日。

陆夫人在瀛洲牺牲后,有段日子,楚昂一直跟他老爹楚骁在军营过日子。

那一年是大周最不堪的一年。大周与北狄对战连连败退,被迫与北狄人议和,议和没谈成议和金先失窃了。北狄人要求大周重新给出有诚意的议和条件,否则决不罢休。这显然是要让大周在议和条件上加码。

他们要求大周割让沃城。沃城是中原通往西域的要塞,商贸繁盛,每岁上供的赋税非常可观。加之从沃城通向西域,能更方便求得珍贵的战马,北狄人对沃城势在必得。几番讨价还价过后,大周同意将沃城借给北狄十年。

北狄人心里打着有借无还的主意,便也同意了,但他们同时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请大周陛下让太子亲自送议和书过来。

明眼人都知道,北狄人打着扣留太子为质的主意。那阵子赵庸的几位爱妃正为太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几位爱妃突然一改常态,开始彼此谦让起来,互相夸奖对方的儿子德行出众堪为太子。谁都知道,这一去也许就回不来了。

争论来争论去,太子之位迟迟未定下来。北狄人也很贴心,说大周既然没有太子,那就请大周陛下,让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亲自送议和书过来。

这下没理由推脱了,为了国家兴亡,赵庸再不舍,也只能割爱。听说他仅犹豫了一炷香时间,就选出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臣子百姓都为皇帝的大义而感动。

定国公楚骁接了护送皇子前去议和的圣旨。他在皇城门前,等来了皇子的马车,向马车内的皇子行礼。马车内的皇子正熟睡,听见动静醒了过来,粘乎乎地问了句:“父皇呢?兔子呢?”

楚昂听见这声音愣了愣,从他老爹身边跃起,跳上马车车板,撩开车帘,看见马车里坐着的人,惊道:“怎么是你?”

楚骁深深皱眉:“不是六皇子吗?怎么是九……”

谁都知道赵庸最心爱的皇子是六子锦瑜,哪怕不是六皇子也该是二皇子,怎么也不会是如今车里坐着的九皇子。

站在车前的宫人,笑得违和,悄声对楚骁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您就把他当成是六皇子便是了。”

楚骁听见这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母妃不管吗?”

“不管,早不管了。”

楚昂看着马车里迷迷糊糊的赵锦繁,觉得她很可怜。她身边一位亲近的宫人骗她说,西域又进贡了不少灵种兔,赵庸看她平日乖巧懂事,请她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去挑兔子。

楚骁一拳击在了车板上,忍不住骂了句:“该死的!”

赵锦繁再笨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随侍的宫人骗她说,他们陪她出来玩,玩完就回去。说她的兄弟姐妹们都没有她这么好运,她可是陛下最心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