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繁道:“这么说来,荀侍郎已经知道是谁谋害了今科状元?”

荀子微朝荀理看去:“不错。”

赵锦繁问道:“那么杀他之人究竟是谁?”

荀理回道:“谋害他的人此刻就在这间屋子里。”

夜风夹杂着雨水自微敞的大门涌入,吹熄门前燃了一半的蜡烛,室内一瞬暗了半边。

此刻站在这间屋里的人只有她,荀子微以及荀理,再没有旁的人站着了。

但事发之时,她与荀子微正一同乘辇车前往含元殿,而荀理正在西郊处理一桩灭门案,他们三人都没有可能出现在这所空殿之中。

剩下的就只有他了。

赵锦繁的目光落在那个早已没有了生息,安静躺在一旁的人上。

荀理道:“他的尸体被白绫高悬在房梁之上,脚下悬空,无一可踩踏之物,这间空殿的房梁又高不可攀,正常来说,人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吊死自己。当所有人第一眼见到他尸体的时候,先入为主便觉得他是被人吊上房梁勒死的。”

“再者,此人寒窗苦读二十余载,一朝高中榜首,改换门庭,正是风光无限,将要施展抱负之时,年轻有为,前途正好,完全没有理由自裁。”

“因此没有人想到,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第044章 第 44 章

赵锦繁道:“既然无人想到, 那荀侍郎又是如何想到的呢?”

荀理走到江亦行的尸体旁,蹲下身去:“是他告诉我的。”

赵锦繁愣了愣。

荀理抬头:“怎么,吓到您了?”

赵锦繁道:“不是,只是忽然想起许多年前, 言怀真也和朕说过相似的话。”

荀子微看了她一眼。

赵锦繁道:“那会儿朕被污蔑苛待身边宫人致其不堪受辱自戕, 是言卿反复查验尸首还了朕清白。”

荀理道:“师兄验尸技法超然, 我自愧弗如。”

赵锦繁道:“他不仅验尸技法精湛, 还很有坚守。就算遭受同僚排挤,得罪上司,也要推翻错误的论断。多年来为修订例律, 改变陋习陈规付出许多艰辛, 着实是个令人敬佩之人。”

可如今言怀真却离开了大理寺。赵锦繁不知道是什么理由让他放弃了坚持多年的信念。

荀子微又看了她一眼,对荀理道:“说正事。”

荀理重新将视线落到江亦行的尸首上,道:“自缢而亡之人与被人勒死后伪装成自缢之人,脖子上的勒痕有差别。自缢而亡之人勒痕只延伸至左右耳后,勒痕多为深紫色。被人勒死后伪装成自缢之人, 由于被吊上房梁之时人已经死了, 身上血脉不再通流,因此勒痕的颜色通常较浅。”

赵锦繁顺着荀理的视线低头细看, 果然见江亦行脖颈间有一条深长交至耳后的紫红色勒痕。

荀理道:“还有一点,他的身上很整洁, 屋子里也没有任何挣扎打斗后留下的痕迹。他是一个活人,倘若有人企图勒毙他,他不可能一动不动任由人摆布。他身上也没有中药昏迷的痕迹。”

也就是说,他是自愿赴死的。

那么问题来了, 他脚下悬空,没有踩踏之物垫脚, 又是怎么把自己吊上房梁的?总不能是飞上去的吧?

荀理道:“这间屋子的一切都与尸体被发现时一致,仔细看会发现有一处地方不对劲。”

“是屋里的灰尘。”荀子微道。

荀理道:“不错。这间空殿无人居住,平日并不常有人前来洒扫,屋中难免积灰。人走过会留下脚印,家具物件倘有移动也会留下印记。”

他站起身,走到正前方的花鸟图前,视线往下落在挂画下方的那张长几上。

室内灯火幽暗,赵锦繁凑近仔细去看,发现这张沾满灰的长几上有几枚不寻常的指印。

想到了什么,她又走到江亦行上吊的地方,在积灰的青石地砖发现四个浅浅的桌腿印,正好能和那张长几的桌子腿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