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握瑜都直接翻东西搜字条就差把不许走当面说出来了,而他的殿下,他的主人,却还对他这般客气。

似乎总是这样,似近非近,似远非远。

每一次她拽着他颈上锁链扯进一尺,便又会迅速后退一丈。

从营口回来如此,现在又是如此。

苏戮垂下眼睫,安静地受了这贯来的反复无常。

谢郁棠从案侧取出一只锦盒,打开,里面摞着三份文牒。

语气如交代公事般不夹一丝个人情绪:“你现在是朝里的红人,要人的折子都递到父皇那去了,但你毕竟在我府上当值,父皇便将决定权给了我。”

谢郁棠将锦盒朝前一推:“你大可站得更高、更远这是我自跑马地将你带回那日便许诺过的。”

“想去哪里,你自己决定。”

所有文牒她都看过,最终挑上来的,各个都比公主府的侍卫统领来得更风光,更有前途。

这也是谢郁棠早就做好的一步棋,谢氏毕竟是世家大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朝堂江野仍有势利留存,谢郁棠自起了复仇夺权的心思,便一直在暗中经营,各个部门明里暗里大都有她的人。

若借着这个机会把苏戮送出去,不仅是对她势利的巩固,也是……他脱离桎梏的机会。

他本就是天上月,高岭雪。

是沙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白骨堆里坐江山的小慕清王。

不该被困在公主府中,为她铺床打扇,伺候她晨起梳洗,凭白担了男宠的污名。

人人渴求的功名路,通天梯摆在眼前,苏戮面上却不见喜色,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睫毛根根低垂:“主人不想替我选吗?”

他问得有些涩,又带着点勾人的委屈,谢郁棠给勾得心意一动。

是啊,为什么要问,直接替他选,哪里缺人就把他送去哪里,他本就是她的复仇刀,前路坎坷道阻且长,哪里不平她就劈开哪里。

又或者……强留他在身边,霸道的宣誓主权,谁都不能染指,有人觊觎,就把他锁床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他到底是谁的禁脔。

反正……反正他都听到了。

他又不是不愿意。

谢郁棠面上不显,眼底神色却几经变换,苏戮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屈膝跪在她身前,声音很轻:“主人不必顾虑,您让我去哪儿,我便去哪,您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不用担心我会背叛。”少年长睫低垂,指尖在瓷白的脖颈上轻抚半圈,像划过不存在的项圈,“这里的锁链永远在您手中。”

“既然是刀,想怎么用,但凭主人心意。”

那个在雪地里被她牵回来的少年,一身霜雪未散,驯顺地跪在她面前,还是这样,永远选择配合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交付。

心中被不知名的情绪填的满涨,即使是早已做下的决定,此时指尖仍觉微麻,谢郁棠伸手轻轻贴在少年额头。

“就算是刀,也不能忤了刀的心意。”

苏戮垂着的眼睫一颤,仿佛意识到什么,缓而又缓地抬眸。

谢郁棠眼神温柔明亮,仿佛洞悉他心中所想:“不是对你客气,也不是刻意送你走。”

“是因为你与别人不同,想珍重对待。”

让他担待翻检礼盒的握瑜,不是对他客气。

将文牒放他面前让他自己选择,不是对他客气。

是因为,他与别人不同,所以想尊重他的心意,想珍重对待。

少年琥珀色的眼眸震动,慢慢的,一点点神采浸出来,透出纯粹的,粲然的欣喜,一身霜雪尽数融化,被春风拂了满身,淌着蜜一般的香甜。

他垂眸一笑。

……出息。

一颗心就这么因着她几句话上上下下,一时生,一时死。

少年修长指骨在锦盒中的玉碟上一一划过,堪堪悬停在最右侧。

谢郁棠心下一沉,面上丝毫不露。

苏戮拿起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