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防营统领巍咸西和营口守军统领崔虎及相关人员被革职查办,押入大狱等候刑部会审,知州宋振和总兵府府尹庄鸿飞救驾有功,皆入京受了封赏,而谢郁棠作为此案最大的功臣,所受嘉奖之厚,举朝侧目,单是皇帝赏给公主府的珠宝珍玩便足足抬了三日才抬干净。

宁安公主承袭谢氏余辉,又颇得盛宠,本就是朝野中万众瞩目的对象,但经此一事,朝中更震惊的是这位宁安公主对朝政的影响力,心思活络的,已有了暗中拉拢之意。

一时间,各路拜帖雪花般纷至沓来,公主府上的门槛都快被踏烂,谢郁棠送走一位太常寺寺卿,终于得空灌下一口冷茶润润嗓子,捏了下眉心:“请下一位进来。”

一时无人应声,谢郁棠抬眼,见握瑜面露犹豫:“小姐,下一位……是三皇子。”

三皇子,蔺檀。

胸口被利刃贯穿的地方尖锐地幻痛一下,谢郁棠捻了捻腰间缀着的玉佩:“叫他进来。”

蔺檀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这公主府他并非没有来过,那时谢郁棠总是提前好几天就开始高兴,同他确认行程,还会提前做尽准备。

他不喜欢乌追她就提前叫下人把狗带走,他喜欢温婉素净的衣服,她的府里便没一点明艳的颜色,可他总是不那么放在心上,要么是有政务要忙,要么是同老师请教,要么是被同僚拉去蹴鞠,总要府里三催四请,让谢郁棠等上几个时辰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他说几句软话,再带点不值钱的小玩意就能逗得她眉开眼笑。

可现在,被等的人成了等人的。

“三殿下,刘寺卿还在书房同公主议事,我再给您添壶茶。”

怀瑾从里屋出来,提着温好的茶,状似不经意道,“江南新贡的明前茶,昨儿个小姐进宫,随口说了句好喝,圣上便赏了些,小姐宝贝得不得了,专门交代我们藏好,只有贵客来了才能拿出来。”

这话说得不声不响,看似捧着蔺檀,实则在点他呢。

明前茶是皇帝的宝贝,他们几个亲儿子都只有巴巴眼看着的份,却赏了谢郁棠。

身后跟着的小厮刚要开口,被蔺檀压了下去,他不受宠时被人拜高踩低惯了,这点程度倒也算不上什么,同怀瑾如常寒暄几句,面上依旧是那副宽和仁善的君子模样。

终于等到握瑜挑帘出来,将人请进去,谢郁棠坐在高背雕花红木椅上,一身四喜如意云纹锦锻,听到动静,微微侧首看来。

那一瞬间,如暗室逢灯,月下遇棠。

明艳中透着上位者的松弛。

蔺檀呼吸滞了一瞬,身后小厮躬身呈上手中锦盒:“听闻公主在营口受了伤,三殿下特意寻了优昙仙花与蝮蛇宝血来。”

“这优昙仙花长在万丈雪上,六十年才开一次花,除了与内力大有裨益之外,还有驻颜养容的奇效。”小厮顿了一下,“郭小姐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特地跑到三殿下府上一趟,为的就是这株优昙仙花,三殿下都没给呢。”

哪知谢郁棠微微一蹙眉,似是在回忆:“郭小姐?”

小厮一噎,有点急了:“就是禁军统领

郭守贞郭大人的女儿,她……”

“行了。”

蔺檀开口,缓了下声,柔和道,“棠棠,你先看看这两味药材,还有什么想要的,我再叫人去寻。”

郭守贞的女儿郭妍儿她又怎会不记得。

前世蔺檀便是靠着这位老丈人控制了禁军,蔺檀荣登大宝,除了谢郁棠的助力,可少不了这位老丈人的从龙之功,他的嫡女郭妍儿被封为贵妃,在后宫没少找她的麻烦。

这两味药材,一味被赐予荣宠六宫的郭爱妃,一味被赐予护驾受伤的老丈人。

而现在这两味药就这么被红绸锦盒托着,递到自己面前,谢郁棠试着回想那位曾被自己视为后宫最大对手的面容,发现竟已模糊不清。

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方知前世之自己作茧自缚,何其狭隘,可笑、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