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汤药是真心或假意,都不重要。
娄玄览心里百转千回,思量了好些东西。
秋延年终于在日薄西山时苏醒了。
醒来的时候胸口仿佛被人挖去了什么似的,被压得喘不过气。
那是一种沉郁的悲伤,睁开双眼,看着昏暗的室内,神情恹恹。努力回忆究竟是什么梦境让自己这般委屈沉痛。
可是想不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半点梦的痕迹都无了……可到底是什么呢?
秋延年捂着自己的胸口,疑惑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眼睛因为盈满了泪水通透明亮,反而有了不符合他如今年岁的委屈天真。
“怎会露出如孩童一般纯然困顿的神情?”娄玄览心中讶异,“还没彻底从眠药里脱出罢……”
感到粗糙的大手抹着自己的脸颊。
秋延年才知晓自己落泪了。
羞人得很,可是……泪水停不下来。
这不是他能控制的悲伤,不像是受到了外界的刺激做出了反应,而像是空洞的没有内容的悲伤,仿佛控制这种悲伤的某一处关窍坏掉了一样。
这样的感受是年幼时,梦到母亲去世。
初醒来的时候根本不记得梦里是怎样的情景,仿佛被人挖去了所有内腑,泪水一直流,直到把枕巾浸湿,显然是承受不住哭醒的,必然是哭喊了什么,母亲坐到他的床前,母亲替他擦掉羞人的泪水,他才记起梦里的内容。
他那一天都在想若是没有了母亲,自己究竟会怎样,浑浑噩噩,什么也吃不下。功课也做得不好,被母亲罚了。
夜里也要不顾母亲可能的苛责,悄悄地溜进母亲的房里,偷偷拉出母亲的手,自己小小的耳朵贴在母亲的手上,小手环着母亲嶙峋的手腕,感受着微弱但是却是存在着的搏动,才肯放心。
就这样跪在母亲床前,感受着她脉搏跳动的频率,那样空洞的感觉才被消减了一些。
母亲醒了,看见自己在床头跪着,第一反应是自己又不听话偷跑进来了。
她骂自己软弱,怎么这样不听话,怎么也长不成一个坚强的孩子。
“我梦到阿娘走了,再也不要我了……”小小的秋延年抱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泪水又涌了出来,湿了母亲一手。
可怜他主动要求抱一抱,在母亲怀里撒娇,寻求慰藉的勇气都没有。
只有那一次母亲没有因为他哭了,把他赶出去。
也没有硬生生掰开他的手,不让他捧着。
她只是叹了一口气,将他拉进自己瘦弱的怀里,这是她分房睡后第一次抱他。
虽然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但是小小的秋延年已经很满足了。
他将头埋进满是药味的怀里,心里想着:原来母亲的怀里还是这样暖和……
从那以后,他若是半夜心慌便会偷偷跑进母亲的房里,从不求母亲抱他,只有摸到母亲的脉搏依旧,才肯放下心来。
母亲就算知晓了,也会任由着自己动作,不会抽回自己的手。
这样的日子在三年后才消失……他的母亲终于永远地离开了。
解梦的人都说要是梦见了健在的亲人去世了的话,是会给亲人增添福寿的,是否是自己那一梦,将母亲在人世的时间又拖长了一些呢?
这样是不是也给她增加了负担,让她为这世间所累呢……
时间过去太久了,自己再也没有如那日一般恸哭,今日又是怎样一回事?
究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梦呢?
太奇怪了,他竟然一点印象也无……
“遐龄,你……怎样了?”娄玄览出声打断了秋延年漫无边际的遥想。用手拭去了秋延年愈来愈汹涌的泪水,自己的手完全湿了。
“从未见过遐龄这般泪潸潸的模样,梦到什么了?”
“我也不知……真奇怪,心口怎这样疼。”秋延年着坐起来,用袖子拭着眼泪,泪水打在锦被上,晕出一朵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