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里那医院又忙活了起来,顾清才到了医院门口便被抬上了白色的床。他虽昏死没了力气,一只手却是紧紧抓着沈璧。到了手术室门口沈璧无法随行,只能抑住心中难受硬生生将那手掰开。

不晓得在外头等了多久,雪下了一轮又一轮,只觉得这场雪要将他淹了。他所爱的人为他孕育了孩子,而自己却在对他疏远,甚至误会。忧虑成疾,郁结于心这八字沉重得叫沈璧喘不过气来。

终于,手术室门口的灯变了颜色,孔行风走了出来,她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摘了沾满了汗水的帽子。看着沈璧在那巴巴望着,才说道:“一切都好,还算平安,如今要将他转到病房去,好生修养便会好,只是今后要好生照料,还好是送来的及时,现在也还睡着,好生陪着去吧。”

“多谢。”

沈璧说完后便像一阵风似的往楼梯上跑,过了一会儿才返回来,像个毛头小子一般问道:“在……在哪个病房?”

“七楼,方才跟您来的老仆安排的,很是安静,若雪化了,那屋里是会瞧见第一缕光的。”

沈璧走到门口的时候,那老仆正好从屋里出来,他赶紧让开叫沈璧能走进去。而临到此刻,沈璧却又觉得他不配进去。手上还有顾清手的触感,可如今就差一些,他再也握不到。他无颜面对顾清,也无言面对那肚子里的小生命,该和顾清一样可爱,一样温良的小生命。

老仆见沈璧迟疑,说道:“方才顾公子似乎做了梦,梦里在叫您。”

沈璧心头一悸,这是孔行风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走廊里,她在沈璧手上塞了一盒药片,叮嘱道:“你亦要照顾好自己,不然如何再去照顾他人?”

“多谢,事后您若有什么事尽管来同我说。”

孔行风挑挑眉,若得了沈璧这样一句话,已经是莫大的特权。她只说道:“其余事我一概不知,可我总要说明,一女子生产总要承受莫大痛苦,足以见其爱之深厚。您这位……当真好生照顾。”

“是、是……”

“我先走了。”孔行风回头补充,“此时他该是觉得难受的,该有人陪在身边,醒来若是空荡荡得屋子,若是我,死了都不愿再生产下去。”

沈璧终于走进了病房,顾清就在床上睡着,像一片潮湿的叶子,眉头紧锁着,当真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时隔两月,第一次这样靠近。

沈璧在顾清身边坐下,细细瞧人的眉眼,怕惊醒他,不敢贸然去吻。

许是这目光太过炽热,顾清此时睁开了眼睛,不过只是定定看着沈璧,抬起那插满了针管的手悄悄碰了沈璧的手,见认没有反应,顾清小心翼翼捏住了沈璧的手,这又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是梦境,却渐渐感觉到手心里陡然升起的暖意,那人反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这像是真的在做梦,沈璧不是……不愿意理他了么?

顾清又睁开眼睛,眼里茫然,却见两行热泪从那好看的眼中溢出,他这才觉得脸上湿乎乎的,自己的衣襟也叫流出的眼泪打湿了。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似要将对方所有都描画进入心间,劫后余生。

似乎不用再多说什么,只要两个人此时能在一起就已经是最好,再也不要求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