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比上次更瘦了。
难怪自元旦后,她见他的脸一次比一次瘦,一次比一次干枯。
她从未想过他会生这么严重的病。
一如她也从未想过他当初会主动解除婚约。
“萧太太,请坐。”
他客气的话音打断了宋暮阮的凝视,她辨清这个称呼,微微一愣,旋即整理好表情,优雅坐于窗前的单人座沙发。
施孟青落座她的对面,拾起玻璃圆几上的珍珠白保温茶壶,为她斟道一杯白开水。
“抱歉,怀玉今天去学校前拿走了所有茶和咖啡,她刚刚”他注视着她,把高透玻璃水杯轻轻放置她身前,“没有为难你吧?”
宋暮阮并没有看那充满热雾的水,合了合眼,她撂出几个字音:
“你让她喊我来做什么?”
“如果不幸,这或许是我短暂人生最后一次见你了,除了对不起,我更想亲口对你说一声恭喜。”
沉吟了几秒,施孟青的眸光微烁。
“恭喜你找到幸福,祝福你璀璨人生重拾光芒,也祝福你和砚丞哥健康长乐,白头到老。”
宋暮阮敷衍地翘了翘梅子色唇瓣:“就这?”
她还以为会上演什么后悔与原谅的伦理戏码呢?
亏得白怀玉还不敢进房。
“好,收到了你的祝福,那我走了,你”
她阖了阖乌黑眼睫,窄小唇缝终是说出后半句:
“积极配合治疗,保重身体。”
话音落地,她没等对面的男人再说什么,便起身离开绵软的米白沙发。
“对不起,”施孟青也连忙起身,“我代怀玉……”
宋暮阮投去一瞥,冷冷打断他:“施孟青,这世界没规定活人必须圆满癌症患者的遗憾。”
“况且,她离开了你,仍是白家的千金,依然可以潇洒快乐。”
“只要她不主动招惹,我只会当她是我生命里的一个悲欢过客。”
“如同,你一样。”
施孟青身躯轻滞,或许是窗外树荫阻断了日光,他的脸色越发的苍白,独属于亚洲人的棕色眸珠晦暗无比,就像窗外错落生长着青绿椭圆叶片的两条断枝。
“谢谢。”
他的声音微乎其微。
“不用。”
宋暮阮自然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动了动,她理顺鼓囊泡泡裙摆的褶皱,下巴尖儿微抬,便走了出去。
“啪嗒”
刚带上门,白怀玉惊讶的声音便入了耳。
“你们这么快就谈完了?”
或许是怕她真的抢走施孟青,白怀玉红眼圈隐隐透着泪光,却没让它掉落下来。
真是里面那位的聚头冤家。
“对啊,”宋暮阮收回打量的视线,主动惹了回嫌,“我让他收拾收拾,晚上我来接他。”
“砰!”
电石火光之间,病房门忽然被白怀玉狠狠推开。
宋暮阮握住门把的小手吃疼地缩回,瞪了眼冲进去的背影,正要转身,里面炸出白怀玉恨恨的声音
“施孟青你傻瓜吗?!”
“你是故意的吧?你想她恨你一辈子,记挂你一辈子是吗?!”
“你为什么不把你的日记给她?你是想把你这几年的日记作为送给妻子的遗物恶心我吗?”
“呜呜呜,我白怀玉要什么男人没有,为什么偏偏爱上了你?”
“为什么你在四年前要写‘生来就璀璨的宋家唯一的千金,我这种身心欠缺的残次品配不上,与其婚后被她发现真相,不如与她主动解除婚约’?”
“你这个坏蛋,你知道我为什么以前处处针对她吗?就是因为你和她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自诩是圣母代理人,总想把感化的触角伸到每一个受苦受难,心怀阴暗的人心里!”
里间传来一阵抽噎。
接着,白怀玉嗓音减弱,话里恨意通过这狭长狭长的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