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则眠还是说了。

净尘大师当时谶语是‘登高跌重’,久居高位又何尝不是一种‘登高’?

这样看来,陈则眠所言或许真不是捕风捉影。

并非程韵轻信,当年在保罗大厦,陈则眠为了救下陆自瑧,不惜自己掉入电梯井,这样一个人讲出的话,她又怎么会怀疑呢?

从出事到现在,程韵始终表现得很冷静。

叫救护车、来医院、通知陆家亲戚、让荣伯给陆灼年时不要说得太严重,免得儿子在赶来途中太过着急出了意外。

来到医院后,在签病危通知书和风险告知书时也很镇定。

她以为自己的手会抖,然而没有。

在陆灼年赶到之前,程韵始终头脑清醒,游刃有余地去处理每一件事情。

人的承受能力远比想象中强大,也比想象中脆弱。

在选择相信陈则眠的刹那,紧绷的情绪如潮水倾泻。

程韵抬手抹去眼泪,转身吩咐管家:“去把家里公章都拿来。”

管家惊诧道:“拿到这儿来吗,陆夫人?就算要交接,也不用”

“让你拿你就拿!”程韵猛地拍了下桌子,罕见地疾言厉色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不快去!”

管家应了一声,躬身退去。

陆灼年扶着母亲坐在软椅上:“妈,你身体不好,别着急。”

程韵现在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陈则眠那句话里。

人一旦相信了什么,很容易自圆其说,不用旁人多加解释,自己就会说服自己继续信下去。

程韵抓着陈则眠的手:“眠眠啊,我之前就在书上看过,说人这一生啊,所能享受的荣华富贵都是有定数的,把命里能花的钱都花尽了,该享的福都享完了,也就到寿了该走了,自臻现在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陈则眠不知道该怎么说,求助般看了陆灼年一眼。

陆灼年给程韵倒了一杯热水:“妈,你要是真信这些,就该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他要是真说了什么,万一就不灵了怎么办。”

“对对对,不说这个,说点别的。”程韵闻言立刻放开陈则眠的手,挽了挽耳边垂下的发丝,强迫自己找个别的事说:“灼年,你知道你爸爸平常都去哪里修他那些古董表吗?”

陆灼年也没料到母亲话题跳转跨度这么大,愣了半秒:“好像是潘家园那边有个老师傅。”

程韵从柏金包里拿出个包好的手帕,打开里面是一块精致华贵的古董腕表。

看到那块表的瞬间,陆灼年脸色微变。

这块表是他父母结婚时,爷爷陆老所赠,价值连城,意义更是不可估量。

程韵拿起古董表,露出碎了一角的表盘:“他凌晨起夜回来睡不着,就又去擦这些表,结果突发心梗。从椅子上摔下来时,表盘在桌角磕碎了,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陆灼年接过腕表:“爸摔的时候正好拿在手里,表肯定会磕坏,和兆头不兆头的没关系,您不要多想。”

陆家家底殷厚,这样的表别莫说磕坏一块,就是磕坏十块百块,程韵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在这种时候,无论什么东西都被赋予了别样的隐喻,不要说是陆自瑧最珍贵的腕表有所损坏,就是他喝水吃饭的杯碗打碎,都容易让人生出不好的联想。

和影视作品中男主角一出事,女主角要么弹琴断线割手,要么刺绣扎到自己一个道理。

仿佛这个表修不好,陆自瑧就不会好了似的。

程韵交代陆灼年:“等改天你得了空,先去把表修回来。”

陆灼年应承道:“好,等爸做完手术,这边没什么事了我就去。”

手术进行到一半,管家将陆氏企业公章带到医院,将那满匣公章转交给了陆灼年。

见陆灼年收下匣子,程韵仿佛见证完成了什么仪式,吊悬在心间的那口气倏然就散了。

已经凌晨四点多了,陆灼年又劝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