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的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背后,柏殊玉还以为他会追过来,一钻进卫生间就反锁上了门。
门外静悄悄的,出乎柏殊玉的意料。
柏殊玉愣了一会儿,才走到洗手池边。他打开水龙头,低下头,一股热流从鼻腔里缓慢地流淌出来。
滴答。
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白色的瓷面上,同样的场景,柏殊玉已经很熟悉。他熟练地止住了鼻血,冲洗血迹,抬头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回到卧室。
天街还坐在原地,面前摆着柏殊玉说的床底下的箱子。那是一箱子旧书,天街手里翻开了一本,神情专注地盯着看。
柏殊玉有点心虚。天街一定知道他刚才干什么去了,但他却什么也不说,甚至没有跟过来,刻意和柏殊玉维持着他想要的平衡与安定。
柏殊玉清了清嗓子,也装作什么事没有,在天街身边席地坐下。
天街看了他一眼,“我看过这本书。”
柏殊玉托着脸笑起来,“对,你看过。”
“在老板那里。”
柏殊玉轻轻“嗯”了一声,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当代青年文选》,那如同烂菜叶子一样绿油油的封面,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天街轻声道:“这是你。”
他指着其中的一页,左上角的兔子头像底下印着柏殊玉的名字,这是天街唯一认识的三个字。
柏殊玉握住了天街搭在书页上的手,温声道:“这是我,是我写的故事。”
天街专注地盯着书页,或者是盯着他们交握的手,声音轻轻的。
“小兔子……”他看着柏殊玉,“我能把这本书带走吗?”
柏殊玉笑起来,看了一眼天街的耳钉,“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让你找出来?”
天街十分珍重地把薄薄的一本杂志收到了箱子里,又不放心,拿出来用衣服重新包裹了一遍。
柏殊玉笑他,“又不会弄坏,干嘛这么……”
“如果我能看懂你写的故事了,”天街背对着他,“你会来见我吗?”
柏殊玉话音戛然而止。
天街是和别人不太一样,但在柏殊玉的事情上,他一点都不傻,他什么都清楚。
他只是在等柏殊玉给他一个回答。
长久的沉默后,柏殊玉艰难地张了张嘴,“我……”
“今天我们能住在家里吗?”天街回头,“我想和你一起睡。”
他自然地把话题跳到了无关的事情上,像是一开始什么也没有说过。
“……嗯,”柏殊玉错开视线,绞紧了十指,声音干哑,“可以。”
两个人收拾完房间,天街先上了床。柏殊玉摸黑爬过去,钻到天街的怀里,几乎要被他烫了一下。
没有人说话,彼此的体温代替了一切多余的语言。天街好像个小暖炉一样,手脚都缠在柏殊玉身上,在深秋的夜里生生把柏殊玉捂出了一层汗。
柏殊玉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想让天街松开他一点,还没来得及动作,天街倒是先动了。
天街凑得更近了,湿热的呼吸几乎就落在柏殊玉耳边,酥酥麻麻的。
“你睡了吗?”
柏殊玉没有说话。
天街等了一会儿,只听到怀里人平稳的呼吸。他慢慢地把下巴抵在柏殊玉的肩窝,搂紧了柏殊玉的的腰。
天街小声道:“瘦了。”
柏殊玉从前也瘦,但总归还是能摸到肉,天街喜欢他若隐若现的肋骨和细细的腰。
而如今在稍显得宽松的睡衣底下,凹凸起伏的肋骨像是蛰伏在柏殊玉身体的怪物。
柏殊玉是一件易碎品,天街不敢再用力。他轻轻靠在柏殊玉的肩膀上,眼眶里有熟悉的潮湿感,他不敢让眼泪落下来,惊扰到“沉睡的”柏殊玉。
“不要走……”天街的声音带着哭腔,越来越轻不可闻。
“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