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被郑柏南欠下的巨额债务压垮了,而这一点是郑柏南回来后刻意隐瞒了郑贤礼的--他不止欠下了十几万现金,他还输掉了家里的房子,所以他才逃跑,所以唐瑛也只能逃跑。

没想到的是,郑柏南在债主那里留的是唐瑛的联系方式和身份证号,以及唐瑛家人的住址,他早就做好了让唐瑛来面对这一切的打算。

“二十几年前的十几万,跟现在的十几万根本不能比,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唐瑛的话里已经带着明显的哭腔,哪怕过去很多年了,她回想起来还是没有办法冷静,“就算他后来给我再多,那又有什么用!”

这话郑贤礼并不想否认,刚跟着唐瑛来南城的那几年,实在太辛苦了,唐瑛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而实际上也确实因为债务问题,她那么多年都没有好好保养过自己,每天一身油污,再想养也养不回来了,皮肤粗糙,十指都是粗茧,那是郑柏南给再多钱都不可能弥补的。

于是郑贤礼又明白了唐瑛当时会跟戚向东好上的原因,戚向东再怎么大大咧咧,至少经常过来帮帮忙,不求利息地借给过唐瑛一些钱,即便那时唐瑛每天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围着围裙,从小地方来,带着一股浓重的口音,也根本不懂打扮。

“我那时候…就像一个疯子,像个精神病。”唐瑛说:“你学吉他,我就在想,我小时候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可以学吉他,你说不上学了,我也在想,我小时候就早早地辍学了,你又凭什么不能辍学?我对着你根本…根本笑不出来,你们长得太像了,我看到你,就想到他…我那时,我那时就想…我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一定不能过得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想…我不知道。”

唐瑛从来没有跟郑贤礼心平气和地谈过心,郑贤礼对从前的事情一概不知,只能靠自己的回忆去理解,而唐瑛一边隐瞒他,一边又冷漠对待他,以致于他常年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一个错误,别的也感觉不出来了。

唐瑛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郑贤礼倒是明白过来了,他想到上次来的时候唐瑛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同样出自真心,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弥补。

那些年太苦了,从小到大都太苦了,郑柏南对她许下的美丽誓言,又都没做到。

“嗯。”郑贤礼淡淡地应了一声,但没了后话。

他的情绪没有想象中起伏那么大,他想,任何人提起跟自己有关的故事,潜意识就是会或多或少地美化故事中的自己,他听完唐瑛的故事,还得自己再回顾一遍好做总结,真是很累。

唐瑛低着头,没去看郑贤礼,说:“你对着我不会笑,你只有对着他才会笑,哪怕后来只有我们两个了,你看着手上那个戒指的次数,都比看着我要多。”

“因为你没有对我笑过啊。”郑贤礼并不想在意说哪些话会让唐瑛更伤心,他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不比谁少,不想多为别人考虑了,“我看着戒指,是因为我只有戒指,你如果也给过我什么,我一样会每天带在身上的。”

唐瑛没忍住哭出声来,她说:“我不能接受…我不接受明明受罪的人是我,你没有半点同情我,反而想着他,他都把你丢下了,你还是想着他。”

我不想着他,又见不到他,那我会以为他早就死了--不过这话郑贤礼只在心里想了想。

“妈。”他这样喊了一声,然后靠近了唐瑛一些,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背,柔声道:“搬出去住之后,我变得快乐多了。同样是清早的鸟叫声,我在现在住的地方听见会心情很好,在以前的阁楼里听见就会很烦躁,你知道为什么吗?”

唐瑛低声抽泣着,没有接话。

郑贤礼轻声笑了笑,说:“听见清晨的鸟叫声,说明新的一天要开始了,我现在每天都期待新的一天,可是以前,我每天睡前都在默念我想死在今天。”

他说:“我后来当然也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你也不快乐,我看得见,但你的痛苦不是我造成的,我的痛苦却都是你造成的。”

唐瑛大概是承受不住这些话,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