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眸子里什么激烈的情绪都没有了没有愤怒，没有悲哀，只有一种被彻底耗尽后的平静，像在看一个和她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德雷亚斯用力闭上眼睛，希望这只是他的幻觉，可等他再次睁开后，Panboo还是那样看着她。

“不....” ? 他僵硬摆动着头颅：“...不要这么看我...”

他甚至希望回到他们刚认识那天，在邮轮的酒吧里，隔着一头一脸的酒水，她满眼的警惕和不耐....不管怎么样，也比现在要好，好一千倍，好一万倍。

什么愤怒都被浇灭了，只剩下冰凉刺骨的恐慌。德雷亚斯想去拉她的手，她依旧轻巧地一闪身，躲开了。

“不、不对...”

他不死心，头不受自己控制地摇着，用力到颈椎都摩擦出了响声：

“...我父亲不可能杀人、也不会掺合进这种事情，他不可能害死了你父母...不对...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

女孩无动于衷地瞥开眼，试图从茶几和沙发的空隙间走出，似乎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下去，德雷亚斯猛然回身，立刻迈前一步，拦在她面前。

他终于抓到了她的手，温热的、干燥的，指节圆润，被他紧紧团在自己冷汗浸透的掌心。

“我父亲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这句话，似乎这样一遍一遍、就能烙平她心中的怀疑：

“他们是不是给你说了什么？那些家伙在骗你...他们只想搞垮斯图尔顿家、他们看不得我们好过....你不能相信他们、一句话也不能信....”

Panboo皱起眉，想甩开德雷亚斯，可他握得太紧了，紧到像是要和她融为一体，在她用力之下，被她的力道带着，踉跄着，在沙发前跪了下来。

她也被他拽着，摔坐在了沙发上。

见甩不开那只手，她叹了口气：

“没有人骗我。”

“你父亲做过的事、我妈妈的死因...我很清楚。”

她清楚得不得了。

德雷亚斯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他也不想听，更不愿去相信：

“我知道，你一定被他们骗了、你一定是被他们胁迫的，没关系、我理解的，但你答应我，之后不要这么做了好不好？”

他仰起脸，几近祈求地望着她：

“我会和父亲求情的，他一定会原谅你的，只要你保证之后不要这么做了，这一切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要你现在说你是被逼的.....我相信你，Panboo，只要你说你不是故意的”

他控制不住地前倾身体，硬邦邦的地板抵着膝盖骨，传来钝痛。

德雷亚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姿势。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他的身份、他的未来，决定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冲着别人摇尾乞怜，像一条狗一样

但他这么做了。

就像条狗一样，匍匐在她身前，渴望她掌心漏出的那点肉骨头。

求你了。

他嘴唇张合，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出这句话。

他应是说出来了。

那双眼睛虽然还是那样冷冷地看着他，但多带上了一丝怜悯。

“我说了很多遍了。”

她开口，吐出他的名字，像是在宣判死刑：

“德雷亚斯。”

不。

“没有人指使我。”

不要。

“这都是我自愿做的。”

不要继续往下说了。

“从接近你，到监听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做的。”

“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调查你父亲。”

宣判落地的那一瞬，德雷亚斯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嗡”地炸开了。

他眼前发白，像是被某种类似光线折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