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讨厌我？”

她摔出了她长久以来的猜测，他的面颊却抽动起来，嘴唇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吐出了短短一个词语：

“....不是。”

像是害怕多说一句，就会暴露什么。

Panboo不依不饶，向前一步：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昂着头，一眨不眨盯着他，像是在逼他给一个答案。

西罗不说话了，他看着她，迎着她的目光，长久地沉默着。

客厅只有一个窄窄的窗户，光线勉强钻入，只给她的脚下镀上了温度，除此之外，沙发、衣架、橱柜，一切都被排除在外。

也包括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开口，却是一个古怪的问题：

“你有设想过自己的死亡吗？”

Panboo一愣，她还未来得及思索这个问题，他就悠悠讲了下去，轻描淡写地，像在讲一个和他无关的故事：

“...很久之前，我就想好了自己会怎么死掉。”

“最理想的，当然是死在那次爆炸里。不过，你知道的，出了点意外。再之后，我觉得死在那次混乱中也不错。”

“...可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下区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像是在感受着身体里其他东西。

“说实话，这真是有点幸运过头了，一次又一次，想死又死不掉，像是把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完了。”

“但有时候，幸运也是一种不幸，你不觉得吗？”

西罗笑了笑，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它不想死，所以我试过很多种方法，”

“自杀、意外、他杀....最后发现还是借他人之手受到的阻力最小，可惜它依旧会反抗，而能承受得住它的反抗的人并不多。”

“离成功最近的一次，是你找到我的那天。”

他垂下眼，不知道在看哪里，似乎陷入了回忆：

“那天早上遇到的家伙倒是有点本事，虽然仍旧没有成功，但他造成的伤、这里、还有这里...”

西罗指了指自己的下腹，还有肋下：

“我大概能感觉到，只要再想办法折腾一两天，它也没法继续坚持下去了。”

Panboo大脑有些空白，怔怔看着他。

她记起来了，他那天动作不太流畅，身上还有血腥味，可她当时只觉得他是受了污染影响，又大概刚杀完人。

但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可你来了。”

男人极轻地叹了一声：

“你怎么就会在那天找到我呢？”

她来了，又离开了，那天晚上，厚厚的云层难得散去，月亮很亮，当他握着刀、对着月光，衡量着该从哪里下手时，刀片却闪着光，刺到了他的眼。

他便想起了她闪闪发亮的眼。

然后，便又想起了她在风中飞舞的发丝，想起了渗入他身体的眼泪，想起了嵌在记忆深处里的笑脸。

他的手握不住那把刀了。

女孩站在他的眼前，西罗没去看她，却又清楚地看到了她。

“我放弃了，但这次不是它做的，我很清楚，是我自己选择的。”

他轻轻道：

“因为我开始期待。”

“期待再次见到你。”

他没有说完。

他期待的太多太多了，像沙漠迎来了一场海啸，像漫长黑夜坠落了一整片星辰，他数不清，也说不完，他期待见到现在的她，期待见到一个月后她，期待见到一年后的她，他期待看到她实现她的目标，他期待能再次待在她身边，他甚至期待着能参与她的未来。

当人开始有期待、开始渴求什么、他便会变得轻飘飘的，那些期待像气球一样，拽着他脱离深渊，向上飞去，他看到了地平线，看到了朝阳，看到了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