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仪坐在居室里,拆路西法送给她的一大箱子东西。

他送了她好些珍珠,还有一把六弦琴。

或许是上次听她拉过小提琴,他对这些乐器不大熟悉,将六弦琴错认成了小提琴,甚至还在六弦琴旁贴心地给她放了把精致的小锯子。

怪好笑的。

沈佳仪不太会弹吉他,她家里放了一把,是她三分钟热度的时候去学的。

可她小时候练习的是琵琶,品相滑动之间是折指,在吉他这要立指,她改不过来,总因为琵琶指法的习惯弹不响吉他,后来也就慢慢放弃了。

拨动琴弦,是很清亮的音色。

风一吹,她放在桌上的小本子簌簌翻着页,沈佳仪钻研了老半天,也想放松一下,于是她抱着这个古典吉他摸索起来。

但沈佳仪琴技感人,弹得断断续续,音节也按不准,乱七八糟不成调子,惹得门外守门的狼人们捂住了耳朵,心中祈祷她弹几下得了。

零星几下的拨动,渐成小调,似乎……在哪里听过。

朦朦胧胧的感觉,太缥缈,她忆不真切。

蓦然间,她似乎想起谁对她说既不喜欢,就不学了,往后我弹给你听。

沈佳仪一怔,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无来由的难过。

她也不弹这把小吉他了,书案上,旧旧的书籍高高摞起,笔记写了密密麻麻,沈佳仪又看到桌子上的小石轮。

女孩将这块打磨光滑的石轮放在手里,她就那么捧着小石轮,自己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复又拾起了一些勇气来。

下午,她又召来鞋匠,让他再打七个一模一样的石轮来。

指望不上薇薇安,她就另辟蹊径。

因为工程量大,时间又赶,她就在院子里跟他一起磨。

鞋匠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卷毛,不时与她闲谈几句。

“小夫人,您做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拔刀,救人。”

鞋匠听了不由轻笑。

沈佳仪被嘲笑了,也不恼,“你为什么可以在宫里四处游走?”

他答:“人族中的高级工匠,可以在狼人的看管下出入王庭。”

“那你们有薪水报酬吗?”

鞋匠摇了摇头。

那还不是奴隶嘛。

鞋匠将话题转回来,问道:“夫人要去救谁?”

沈佳仪说:“那些要被放血的人。”

鞋匠觉得意外,“那是夫人的族人?”

“不是,我只是尽我所能,但求无愧于心。”

他又默不作声地做起活来,暮晚时终于大功告成,沈佳仪利索地在其间绕起了绳子。

“可你出不去这院子。”鞋匠一针见血。

沈佳仪睇了眼那扇破石门,“那就拆了大门,这等给自己王权加码的事,狼王自然喜欢。”

她想借狼王之手?

鞋匠嘴角微扬,“小夫人,你这是何必?”

沈佳仪与鞋匠一并抬起那排精巧绕线的石轮,走到了大树下,“如此搏一搏,如果不成,我也不至于后面看见这东西就悔恨。”

她将绳子打上结,缠在门框的石柱上,并排的四个滑轮,另加一棵用于提供支撑的大树。

突然想起那日草叶子吹出的小调来,沈佳仪问:“那天是你吹得叶子?”

鞋匠点头。

她便一笑:“很好听。”

·

雨夜。

狼人士兵们清理地狭路之上铁器。

有些时候,恐惧并不是对事物本身,而是对于未知。

当落脚之处尽是酥酥麻麻的古怪感觉,即便再骁勇的狼族士兵,也会退却。

行兵在外,无处躲雨,他们都淋得很狼狈。

伊比利斯脸上挂着血痕,衣料之下滴答的水渍,透着浑浊的白。

他看着眼前同样淋得很惨的少女,忍不住冷笑,“他们不带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