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毫无缓冲地精准撞进了她的眼底。

江煜那张总是没什么多余表情的冷峻脸庞,血色在零点几秒内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被狠狠刷上了一层惨白的石膏。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扩张,再收缩,仿佛正经历一场毁灭性的无声的八级地震。喉结在绷紧的脖颈上猛地上下滚动,幅度大得惊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

垂在身侧的手,几乎是同一时间,猛地攥紧成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瞬间失去血色,泛出骇人的青白,手背上虬结的青筋根根暴起,像下一秒就要挣破皮肤。那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死死压住的本能一种要将她狠狠揉碎、嵌入自己骨血里的疯狂冲动。

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温昭意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骤停了一秒,随即又被狠狠摔回胸腔,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血液像是瞬间倒灌,冲得她眼前发黑,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蜂鸣。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从腿根深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全身,让她几乎要支撑不住从椅子上滑下去。更糟糕的是,一股让她羞耻的熟悉热流不受控制地从小腹深处涌出,隐秘地濡湿了腿心最娇嫩的那片布料。

“啪!”

一声轻微的脆响。

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手指的力道。那只廉价的纸杯在她无意识的手掌里被瞬间捏扁扭曲变形。深褐色的温热咖啡液猛地从杯口挤压喷溅出来,泼在她苍白的手背上,烫红了一片皮肤。

可她毫无知觉。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感,被眼前这惊雷般的景象彻底淹没。

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个人身上。空气仿佛不再是空气,而是凝滞的胶体,充满了噼啪作响的无形电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似的刺痛。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烟草和一种冷硬洁净气息的味道,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蛮横地侵入她的鼻腔,搅得她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

江煜的嘴唇动了动。

“…昭意?”

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从他紧绷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很轻,轻得几乎要被周围的嘈杂吞没,却像一道裹挟着万钧之力的惊雷,狠狠劈在昭意的耳膜上,炸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这个名字,这个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尘封已久的闸门。

意识短暂地抽离。眼前模糊的光影瞬间扭曲、旋转。

阴雨绵绵的下午。陌生的江家客厅,空气里飘着新家具的木头味和一种让她害怕的陌生感。五岁的她,像只受惊的鹌鹑,小手死死揪着养母李清容的衣角,把自己藏在她身后,只露出一双怯生生、湿漉漉的眼睛,偷偷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然后,一个身影挡住了光线。

八岁的江煜,穿着干净的小衬衣和小西裤,小脸板着,没什么表情。他径直走到她面前,无视了大人们温和的引导。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带着一种小大人般的审视和……一种奇怪的笃定。

他伸出小小的、带着点婴儿肥的手,不容拒绝地抓住了她冰凉、汗湿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