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雷伯已经为?她准备好早午餐。
像是看出她脸色不好,雷伯忧心地问:“今日还去妙喜寺吗?”
她站在楼梯上愣神,迟钝地点?了下头。
见她有回应,雷伯便说:“那好,一会儿我送今宵小姐过去。”
她却说:“我自己去吧,我找得到路。”
雷伯不放心,反复确认她的意愿。
她仍执着:“我会自己过去。”
午后,她背着包上了车。
开出园区大门,她却忽然?想去找一个答案。
传言说,自我了断之人的灵魂会被困在选择了断的地方反复循环。
她觉得自己正在经历这种?循环。
她尝试过站上那栋楼的楼顶,试图弄清楚父亲当时站在那里的心情,可?她还没?有找到答案,人便晕了过去。
醒来已经是在医院,她浑浑噩噩地离去,不再执着地想要弄清楚。
因为?她还有关老师,她还要强撑着活下去,还要为?关老师养老送终。
而?今,关老师走了,她又是为?什么而?活?
第77章 六月末 海水尚有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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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5号院到宁市, 今宵开了四个多小时。
重新?站到那片烂尾楼前,已是?黄昏。
红日悬于海平面之上,余晖万里, 将今宵单薄的身影扯得很长。
穿堂风从南到北, 穿过那些黑洞洞的楼层, 发出几声哀鸣似的呜咽,莫名让人背后生寒。
她抬头望, 那几栋烂尾楼还是?去年她看到的那般模样,只是?楼前新?增了两人多高?的围挡,大门也用手腕粗的铁链锁着, 杜绝了她再次进入的可能性。
她向后靠着车门, 心中的希望好?似油尽灯枯般,缓慢地暗了下去。
海风静静吹着, 海面平静,她忽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寂静里, 有道声音突兀地横插过来,她回头看过去,楼与楼的阴影之间,一位骑着三轮车的大爷忽然改了道朝她而来。
靠得近了, 那大爷捏紧刹车, 单脚点地隔着车看她, 语气?里带着北方大爷一贯的热情,关切道:“姑娘, 这天马上就要黑了, 你可不能在这儿呆着啊,这工地荒了好?久了,谁知道里头有没有流浪汉, 你一个姑娘家,孤零零的在这儿多危险呐,赶紧跟大爷一道出去。”
今宵思绪迟滞一瞬,张了张唇瓣,说:“没事?的大爷,我就在这儿站会儿,一会儿就走。”
“那不行那不行。”
大爷摆摆手,执着地要赶她走。
“今儿让我撞见了就是?我俩的缘分,说什么我也得护着你走,万一你一人在这儿出点什么事?儿,我这心里头可过意不去啊!”
“快走快走。”
薄暮冥冥的晚光中,今宵发丝飞扬,忽然笑了起?来。
无人知道她独自来到这片烂尾楼是?为了什么,但冥冥之中,却?有一股力量要让她远离。好?像是?现实的牵绊,用佛家的话讲,尘缘未断,她便走不上那栋楼。
她再一次抬头望,那个空荡荡的尖角被海风不间断地吹拂了一整年,似乎从未变过,始终如她梦中一般,尖锐,灰白,冷硬,承载她父亲离世前的最后一段时光。
她收回视线,对?大爷说了声好?,而后拉开车门钻进驾驶位,发动了汽车。
她看了眼副驾后视镜,大爷还停在原地盯着她,好?像今日她不走,他也不走。她松开刹车,将车驶离了这条寂静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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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齐接到雷伯的电话时,刚刚结束烟熏火燎的进香环节。
许是?他好?久不曾来寺庙,进香的姿势也不规范,那把檀香香灰猝然断裂落在他虎口,烫红一片。
小沙弥在这时候提醒他电话响,他以为是?今宵,走过去接起?来,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刺耳的蜂鸣,像把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