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嬷嬷意味深长道:“既是您的喜事,也是江府的喜事。”
江念棠两眼发黑,手里的力道没控制住,茎杆上的尖刺戳破指尖,登时钻心的疼。
不过多亏了这疼,让她皲裂的表情重新凝聚。
她默不作声收回染血的手,放下利剪,温声交代婢女把花收拾好,才请章嬷嬷带路。
章嬷嬷看她做事十分有章程,满意点点头。
两人沿着九曲檐廊穿过七八个月洞门,红漆柱廊投射的阴影和刺目的阳光规律地轮流落在江念棠身上,纤弱的身姿忽明忽暗,如同她此时起伏不定的心情。
她今年已经十七有余,除了婚姻大事,江念棠想不出今日江母忽然找她的第二个理由。
江家的庶女都是笼络人心的工具,一到年纪或外嫁远地控制地方官员,或聘给高门为妾打探消息,她们要么不得善终,要么终身受制于江家。
江念棠靠着在大小姐面前伏低做小,讨巧卖乖,生生拖到今天还未婚配,只为等顾焱上门提亲。
他前两年被京兆尹看中招为麾下,前途一片大好,这次又自告奋勇随钦差下江南贴身保护。
临走时,顾焱找机会见了她一面,说回京后有办法向江家提亲,叫她等他回来。
江念棠好奇问他是什么办法,他却神神秘秘卖起关子,不过信誓旦旦保证会明媒正娶聘她为妻,带她逃离江家这吃人不见血的魔窟。
故而在听见顾焱死讯时,江念棠愣了半晌,面上难以维持一贯恭敬的神色。
“钦差大臣一行人下江南查税时遇到山匪,十余人不幸坠崖遇难,无人生还。有人举报所有是太子赵明斐为包庇贪官而痛下杀手。陛下震怒,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斥责太子目无法纪,知法犯法,当众褫夺他的太子之位。”
江夫人发髻上戴了整套的红玛瑙步摇,晃得江念棠头晕目眩,差点跌倒。
寒意从脚顺着脊柱爬上头皮,天灵盖似被当头一棒,疼得让她无法思考。
后面说了什么江念棠几乎没有听清,她脑子嗡一下全是盲音,而后眼前不断交替浮现“坠崖遇难”和“无人生还”八个大字。
这些字眼像一个个猝了毒的粗针,直插心脏,鲜血淋漓。
“但陛下并未取消他与江府的婚约,责令礼部在下月初九的吉日成婚。我思来想去,府里只有你到了适龄的年岁,大皇子虽不再是太子,但陛下念及父子情分,并未贬为庶人,只要他迁居与西巷口闭门思过,你嫁过去只需照顾殿下起居,日子倒也清静怡然。”
江夫人神色威严,面无表情地坐在上方紫檀祥云纹太师椅上,手中端起鎏金银团花盏,不紧不慢地用盏盖撇去上层漂浮的茶叶尖,轻描淡写决定江念棠往后一生的命运,如同曾经那些被送走的女眷们。
她心里是极为失落的,若不是老爷说赵明斐复起希望渺茫,她倒是愿意让女儿江盈丹赌一把。
在江夫人眼里,赵明斐和女儿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文武双全,能力出众,最重要的是生母家世卑微,只能依靠岳家的力量在朝中站稳脚跟。从前女儿进宫陪皇后解闷时常常遇见赵明斐,对其俊朗的容貌和温润的性子心生爱慕之情。
只可惜江皇后传信说太子越长大越难控制,她已经容不下他。
江夫人见江念棠迟迟不答话,皱眉抬眼望去。
江念棠立于堂前,头压得极低看不清五官和表情,双手交叠放在裙摆,微微弓着身,显得局促不安。
她身上穿了件素白斜纹的棉麻裙衫,暗绿色襻膊绕过纤细的脖颈,像被缚的鸟雀。
头上只有一根漆黑木簪和几朵素色绢花挽发,整个人看上去灰蒙蒙的,丢在人堆里实在不起眼,给人第一印象是老实本分。
江念棠没有兄弟可依靠,生母又是病秧子,容易拿捏。
江夫人把府里的庶女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适合的人。
“你可愿意。”江夫人手里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