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见到了那个被称作天之骄子的谢清知,谢清知那时才十岁,却处处比他强。

为什么啊,明明都是死了父母的人。

为什么谢清知能继承谢府那么大的宅子,继续被人尊称为少爷。继续当他的天子骄子,继续当个被众人宠着的孩子。

而他,却只能当个干着苦活累活的小厮,天天对着谢清知弯腰行礼,盼着还不够他去喝几次酒的薪酬。

他看不惯谢清知,所以,他要毁了谢清知,让谢清知一样和他一样,活在世人鄙视的目光里。

可是他一直找不到机会,那时的谢清知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活死人,白天去学堂,到了很晚才回到谢府。

他想过趁着半夜杀了谢清知。然后和其他人把后继无人的谢府搬空,过后半生的逍遥日子。

可是,谢清知身边总有人守着,总有人在暗中保护着。

所以他等啊等,直到谢清知十九岁那年,李国庸半夜来访。

哪家官员需要晚上偷偷摸摸见面啊,他终于嗅到了机会,直觉那是他翻身做主人的机缘。

他窥探了谢清知这么多年,虽然依旧做不到近身杀人,但躲过暗卫偷听个墙角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那一夜,他听到了谢清知与李国庸的密谋。

原来,谢清知果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高风亮节,他的心竟和自己的一样脏。

于是,他放弃了计划。

他要等,等谢清知输得一败涂地。

自找的失败可比别人带来的灾难更能挫败一个人,不是吗?

可是,谢清知竟然不仅没有自找苦吃,还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

他错失良机,只能另寻机会。

直到他被赶出谢府,挥霍完谢府多给他的三个月的薪水。在醉春楼之外,在肮脏的街道里,在反射着亮光的斧头里,等来了他的机会。

陈林喝住已经没入血肉半截的斧头,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一条让谢清知身败名裂,永不能翻身的明路。

谢清知,你别怪我啊。

明明是你活得太不像样了,既然失恃失怙了,那就该和我一样落魄不堪。

可你偏偏要活成高风亮节、纤尘不染的样子。

所以啊,那就别怪我满身脏污地往上蹭。

李肖笑得癫狂。

他终于,要把这谪仙似的人,拉到尘埃里了……

大殿之中的窃窃私语非但没有停止,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没有人不明白,李肖此话一出,事情便彻底没了善了的可能。

即使皇帝要因为一己私心把人保下,谢清知的一世清名也算彻底毁了。

事情已经进入了死胡同,唯有下令彻查谢府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可是,若是查到证据了呢?

毕竟当年之事迷雾重重,就连最后流言的消弭,都是暴力镇压的结果……

“先生,你可有话要说?”

随着皇帝的一声询问,大殿上的人不自主屏住呼吸,目光落在那个清瘦的背影上。

多年来,谢清知在朝堂上肆意乖张,没少引来仇恨。

此时此刻,等着看笑话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可谢清知似乎无感于他们赤裸的视线,依旧直直地跪在那,不卑不亢。

背脊挺直,犹如落雪的孤松。

他总是这样,如谪仙般的活在世人的眼中、耳中。

可事实到底如何,其实大多数的世人并不知道。

因为谢清知若不转身,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是背影。

而那能真正泄露一点脆弱或真实的面容,只有龙椅上的皇帝能看见。

可此刻快把人盯出洞来的江泽渊,可以说得上十分轻松。

在他眼里,谢清知虽神色憔悴,病容难掩,但神情间却不见一丝慌乱。

他就这样瞧着,不难猜出事情并没超出谢清知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