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心道这么多年小皇帝竟还没多少长进,有点事就挂在脸上,真是让人头疼。
殊不知,在满朝文武中,敢直视帝王面容的,也就仅他一人而已。
挺直的脊背弯了下去,谢清知躬下身,额头点地。
“臣,无话可说。”
江泽渊还没从谢清知那一抹无奈的笑容中缓过神,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冠冕上的冕旒相撞,发出清脆凌乱的声响,在沉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冕旒后的神情错愕难掩,黑眸幽而深,透不进丝毫光亮。
“先生可要知道,这罪一认,想洗清可就难上加难了。”
江泽渊说完,袖口中的手掌紧握。
他死死盯着谢清知,生怕错过对方哪怕一丝的表情变化。
他比谁都知道,当年之事是个禁区,不经查,也不能查。
只要一下手,就能轻易查明,李肖那孙子说的话。即使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基本都是真的。
这个道理,谢清知不可能不明白。
“回陛下,臣知晓。”
可偏偏谢清知非要和他作对,桃花眸坚韧执着,对他给的台阶视而不见。
江泽渊听完,脱力似的坐回龙椅。
掌心雕就的龙纹坚硬冰凉,就像谢清知永远捂不热的心。
对啊,他该知道的,他从不曾真正了解过谢清知。
即使他从前把人留在身边,也不曾真正握在手中过。
但这次,他真的想不明白。
谢清知到底为什么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为什么非要供认不讳?
非要丝毫辩解都没有地认下这么个罪名!
好,好,既如此……
江泽渊盯着委顿在地大红官袍,思绪凌乱而过,最终妥协。
“好,既如此,来人,把谢清知和李肖一并押入大理寺候审,赵厘,你是大理寺卿,此案就交给你,务必彻查当年之事。”
“臣遵旨。”
“既无事,那便退朝吧。”
“陛下!”
江泽渊瞟了眼面色焦急的官员,知道他要说什么。
“封后大典照常准备,至于临轩命使的人选,容后再议。退朝!”
文物官员陆续退出大殿,侍卫逆着人流来到殿中。
他们伸手扯起瘫在地上的李肖,看向谢清知,犹豫要不要以同样的法子对待这位丞相。
站在旁边的赵厘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谢大人,请吧。”
谢清知点了点头,一手撑地想从地上站起。
他动作很慢,让人一眼看出其中的艰难。
赵厘想起世人对谢清知的评价,说谢清知是个一碰就碎的珍宝。
只得好好捧着,虔心呵护着,方才能留得久些。
世人如此想,皇帝也是这样做的。
奈何皇帝用世间最珍贵的药材养着谢清知,也养不回当年的意气风发。
他上前一步,伸手扶住踉跄着快要倒下的谢清知。
“劳驾。”
谢清知歉意一笑,接着道:“赵大人按规矩行事吧,不必顾忌谢某。”
赵厘点了点头,让侍卫押着谢清知往殿外走。
去而复返的江泽渊站在拐角处,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殿外凉风骤起,将那人的红衣吹得凌乱了几分,勾勒出越发消瘦的身形。
身后乌黑的发丝随风而动,凌乱又凄美。
那人走得决绝,不曾回望过,哪怕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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