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窸窣,拍打窗棱,声响细微却如擂鼓般在耳边炸开,谢清知只觉脑袋被吵得嗡嗡作响。模糊的意识与痛意反复撕扯。直到外面第三次传来打更声,他依然没有睡着。
疲乏并着痛意在体内肆虐,谢清知睁着眼,随着床头仅留的一支蜡烛燃尽,他的视野挣扎不得地浸入黑暗。
久违的茫然感再次涌起,谢清知转头,看向窗外清冷又模糊的残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年他裹着血腥气从乾极殿走出时,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月亮,残月如钩,钩起他残破却又怀着希望的半生。
014 死在泛滥的大水中
那是十二年前的一场深秋,谢清知刚回京不久,在和郝良辰商讨商会的事时,忽然受到邹昌帝的传召。
宫里出来的小太监着急忙慌,没给换衣休整的时间,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往外走。
这一年的深秋格外冷,明明还没到入冬的时候,骤起的狂风就已经裹挟着凛冽的寒意往骨缝里钻,谢清知顶着呼啸的寒意,骑着马,一路疾驰穿过燕京街道。
等到达宫门时,他已经冻得面色发青,握着缰绳的手也僵硬不堪,使劲搓了几下,才觉失去知觉的手活了过来。
谢清知跟着小太监进宫,发现皇宫此刻却是不同寻常的死寂。
常年待在宫里的人往往比宫外的人更加敏锐,谢清知刚回京不久,琢磨不通邹昌帝忽然召见他的目的。但看着宫道旁一个个埋首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宫人,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谢清知也没想到小太监会领着他往皇帝寝殿乾极宫走,更没料到会在龙床上看见一个半死不活的邹昌帝。
谢清知跪在空旷的大殿中,看着邹昌帝刚扔给他、被攥得发皱的密信,一言不发。
大皇子死了,死在北疆的战场上,死于乱箭之下。
他对大皇子是死是活不感兴趣。毕竟他巴不得邹昌帝带着他仅有的两个儿子一块下地狱才好。
只是……
谢清知指尖轻捻信纸,暗自思忖,大皇子身死这件事势必会引起朝廷动乱,可他一路赶来,所遇见的无论是百姓还是达官贵人,一个个神色安然,没有半点慌张意思,这就说明这件事还没传进各官员的耳朵。
若是这样,那邹昌帝为把密信给他看呢?
谢清知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抬起头冷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邹昌帝,一边高兴邹昌帝终于要死了,一边猜测邹昌帝召见他的目的。
答案似乎并不难猜,邹昌帝一生风流成性,子嗣却是出了名的单薄。
他一共就两个儿子,一个是江铎,也就是死在北疆的大皇子。
而另一个……
邹昌帝双目浑浊,已经看不清人脸,他没察觉到谢清知眼神有什么不对,还以为谢清知像往常一样依靠他、信赖他。
身旁伺候的下人已经被遣出,邹昌帝无人可扶,他哆嗦着仅剩皮包骨的手臂想从床上爬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知儿,扶朕起来。”
邹昌帝双目无神,把头转向跪在地上的谢清知,如往常一样地唤了声。
谢清知双眉紧锁,他并不想碰邹昌帝,可斟酌了片刻,还是起身上前,扶起邹昌帝让他坐在床沿。
“知儿啊,你也看到了,朕就这么一个中意的儿子,他走在朕前面了啊。朕为江山殚精竭虑一辈子,到头……到头来却落下这么个下场啊。”
邹昌帝颤抖着握住谢清知的手,抬起松垮的脸看着谢清知,接着说。
“你虽常年不在京城,但对朝中的局势应该了解一些,李家狼子野心,对我江家江山虎视眈眈,江家祖宗拼命打下来的江山,万不可落在李家手中啊。”
谢清知听着,沉默地甩开邹昌帝的手,他已经大致猜到邹昌帝的目的,无非是让他对抗李家,护着江氏。
至于让他心甘情愿又感激涕零着答应的原因。换句话说是筹码,就是告诉他一个邹昌帝以为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