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归土,各自回到各自的宿命和人生。
季时年早晨站在窗前看见劳伦斯拎着行李箱走过远远地上了门前的汽车,低头进车前突然回首看过来,手似乎晃了晃,季时年眼眶立时涌出泪,也举起手挥了挥。为什么她强烈地感觉到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昨天晚上当她陪着徐至美的时候,劳伦斯也前来找周闻生,事后两个人一起离开周宅。明明是春天的季节,却还泛着丝丝的寒冷,没什么可说,说天气,说月亮,说家人,居然都不合适,几乎是沉默地回到公寓,在她进门的一瞬,劳伦斯突然叫住她。
“时年,我明天要去法国,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当时的她有些惊讶:“没什么,谢谢。”片刻之后又说:“你路上多注意。”
“那我就没有什么理由了。再见,时年,你也多保重。”劳伦斯笑一笑挥手打断她的疑问,“我明天一早走,就不跟你道别了。”
没理由做什么,是没理由留下吗?季时年离开窗边,收起情绪,简单收拾一下自己照例去周宅陪着徐至美。最近徐至美的身体每况愈下,对周裕之的担心折磨着她的身体,对周裕之的念想也撑着她的精神,这种煎熬怕是最要命的。
季时年去的时候护士刚给徐至美做完检查,和以前一样,没什么特别的症状,但就是整体指标趋向不好。
扶着徐至美坐起来,“今天天气不错,中午时候我们到外面走走,玉兰都有花苞了。”
徐至美笑笑:“我这一躺,都过了一个冬天,是该出去看看。”
园子里果然已经看到绿意,小草顶出了头,白玉兰和紫玉兰努出不少花苞。徐至美扶着一棵花树,微扬头,不知道想起什么,神思惘然。季时年只觉得镜头美得不得了,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被徐至美发现,招呼她过来,眼睛带着喜悦。
“你看,时年,这个紫玉兰居然今年的花苞比去年多了好几个,你数数,是不是有十八个?”
季时年点着指头数了几个,果然是十八朵。
“太好了,时年,真的太好了,比去年多了六个,六个,我们这里讲六是吉利数,一切顺利,有好兆头的意思。这下好了,有盼头了。”徐至美有些激动地轻轻敲着树干,说到最后声音低下来,仿佛是给自己说似的,抬手擦了擦眼角。好一会儿,转头对季时年说:“时年,帮我照张照片,和这棵玉兰树。”
季时年也激动了,她当然知道徐至美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也愿意相信那是个好兆头,认真地举起手机,摄影框中的徐至美穿一件翠墨色的大衣,披一件格子大围巾,春光正好,衬得她脸色如媚,尽然一洗先前的病色。
“年轻的时候喜欢冬天,喜欢深秋,到后来,发现还是这个季节好,再过几天,桃红柳绿,还有金黄色的连翘,那才好看。时年,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桃花都有好几种颜色,我喜欢那种特别艳粉的,又热闹又喜庆,看了心情真是好。”徐至美絮絮叨叨地居然说了不少话,倒是平日话多的季时年安心地听着。
两个人在园子里居然待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刘嫂来叫徐至美吃药才意犹未尽回去。
吃过药徐至美有些累小睡一会儿,季时年待在客厅看手里的书,是简?奥斯汀的,比起勃朗特姐妹的激烈寂寞,奥斯汀的小说更适合怡情养病,小言情小斗嘴小情绪。虽然不是勃朗特三姐妹的小说,但始终不脱英国的氛围,
怎么办?怎么办?季时年起身踱到窗前,要不要跟父亲说,你找了半辈子的May就在我的眼前,而她也不能忘记从前短暂的相遇。经过这段时间,季时年逐渐沉淀了最初别扭的情绪,到现在她甚至开始为他们的感情唏嘘,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去记住一个人一种情感,也需要最无畏的勇气吧?曾经认为母亲站在父亲身边太刚硬了,尽管也是女性的扮相,可是与父亲闲云野鹤的风姿相比,还是太都市化了,她以为没有女人可以与父亲相配,而徐至美的气度却似乎是为了证明她的错误。翻看手机里的照片,犹疑着要不要下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