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抹走第三次撞落在我身上的雨滴。

“高考之后,再来一次我的坟墓吧。”

他邀请我,我没有拒绝。

“去那里干什么?”

“要到你生日了。”我哥在我脖子后边调戏地吹了一口轻飘飘的凉气,我伸手捂住脖子把他毫不留情地推开。

时间过得太快,我竟然都快忘记了我的生日这么快地又一次临近。

“这次去看了,今年生日就不用来看我了。”

“为什么?”

“我在你身边你却跑去看一块石头,麻不麻烦?”我听他说话比掀开盖子的醋坛还酸,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飞快地抬起来在我的鼻尖上做坏地捏了捏,一声哼笑,“去看那块石头不就是为了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得不承认这个倒是事实。

我跟着他去看他的坟墓就是为了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是呼唤一个人最短的咒语,它具有指向性。放在嘴里压在舌尖下就算不真正叫出来喊出来,却也让人安心。

“再说吧。”我的目光落在脚下,随口回他。

地上的石板路积了泥水完全不知道脚下那一块是松动的,一不小心踩下去另一端猛地翘起来就是一裤腿脏兮兮的水,很容易就打湿了裤子鞋子弄得又脏又乱还浑身不舒服。

我低着头往前走,伞遮下来挡住一半阴沉未亮的天也遮住胡乱飞的雨丝。

“你的未来还有好长好长。”他喟叹,“不知道小木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又是什么样子。”

我抿唇静默不语。

我总有到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四十八岁的时候,如果运气好真如他所说长命百岁的话,还有八十八岁,九十八岁的那一天。

可是他死得那么那么早,我还没看到他真真正正地和我一起长大,没看到他长得比我高,没看到他头发里先我一步冒出白发,没看到他脸上长出一丝一道的皱纹。

我什么都还没看到。

我哥是个狠心的人,他把我和他的人生捆绑在一起,我长大他就长大,我变老他就变老。他告诉我,如果我想看到他老去的那一天就只能好好活在世界上,直到三四十岁了照镜子发现我的头发上长出一两根白头发,他也就跟着我一起到了变老的那一天。

我和他,像是镜子和我。

只有我在,他才会跟着我变化。如果我死去,他也就永远停在了和我一样的年纪里,就连鬼魂的形态也再也无法长大。

他找了一个又一个充足的理由禁锢住我不断拿起刀想要落在手腕上的手,直到足够多的锁链把我死死地拴紧栓牢无法动弹任何一点。

他如他所说,用他自己拴住我。

“十年二十年后你就知道了。”我回他说。

你年年岁岁都像这十八年一样片刻不离陪在我身边,那十年二十年后你就能看到我是什么样子了。

我想对他说。

“那时候小木能独当一面了吗?”

他问我。

“我怎么知道。”

我自顾自迈腿往前走,身上的雨珠干涸了又落下新的雨水,反反复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黏在手臂上很不清爽,烦闷得发慌。

我们这个小区里老人儿童多,当时选择住在这里而不是搬走也是因为爸爸和妈妈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房子里有很多爸爸的痕迹,后来爸爸走了妈妈即使有钱也舍不得离开,我们才一直住在这里住了十几二十年。

这个点儿在外边的人不多,我走下好几坡石梯穿过几条街站在马路边随便扫了一眼没看到有车过来,抬腿就卡着红灯转绿的那一秒往马路对面走。

这一条路况不太好的马路平时没有车,就连人也不多。

下雨天,路上积水多更容易打滑,一般这条路的尽头处会有黄色的标示牌立起来表示减速或者绕道。

没由来的一阵狂风从我的左侧掀过来几乎快要把我的伞吹飞那样猛,我的伞向右侧狠狠一偏倒被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