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能帮着做点什么?”他哑着嗓子问,掀开被子想下床。
“躺着吧你。”刘春端着粥进来,嗔怪地看他一眼。
“病还没好呢,逞啥强?”她把粥碗放在炕桌,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
“这是昨晚烤的红薯干,你垫垫肚子。”
粥是红薯混着小米熬的,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着空荡的胃袋。净明小口喝着,眼角的余光始终落在石像上。
刘春像是察觉到了,轻声说:“我把石像挪到窗边了,那儿亮堂。”
净明抬头,果然见石像被放在窗台上,青灰色的石面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刘春不知何时找了块干净的蓝布,小心翼翼地垫在石像底下,挡住了粗糙的窗沿。
“多谢刘婶。”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发涩。
“谢啥。”刘春纳着鞋底,“看你对这石像宝贝得紧,定是心里重要的人。”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对了,这石像……有名字不?”
净明握着粥碗的手猛地收紧,热气氤氲了他的眼眶:“还……没有。”
这个反应在刘春看来,只觉得是他回家探亲,碰上家里遭了难,带着才见面的妹妹逃出生天。
“那啥,你帮我看着灶火,我去看看你大山叔咋还没回来。”让他自己待会儿吧,这孩子是真不容易。
门口已经回来的张大山?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刘春猛地瞪了他一眼,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没让他进屋。她望着屋里的净明,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别喊他。”
张大山愣了愣,看见刘春眼角的红痕,忽然懂了。
“这孩子……”刘春望着空荡荡的院门口,声音发颤,“心里苦啊。”
……
黑风坳的秋夜总带着股浸骨的凉意,刚过酉时,暮色就像泼翻的墨汁,顺着窗棂的缝隙漫进屋里,将灶台边那团跳跃的火光衬得愈发醒目。
净明蹲在灶膛前,膝盖上放着那尊青灰色的石像,刘春给缝的蓝布坎肩裹在石像身上,边角被炭火烘得微微发烫。
他手里攥着那只油光水滑的木鱼,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处被岁月磨出的圆润弧线。
这木鱼跟着师父快四十年了,木头纹理里还嵌着淡淡的檀香,只是此刻被山里的烟火气一熏,倒像是混进了些草木灰的味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低哑的诵经声在狭小的屋里盘旋,撞在粗糙的泥墙上,又弹回来,碎成一片模糊的回音。
净明念得很慢,每个字都像嚼蜡似的在舌尖滚过,念到“五蕴皆空”时,喉结猛地哽了一下。
空?
他低头看向膝头的石像。月光从窗纸的破洞钻进来,在石像冰冷的脸颊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恰好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峰上。
净明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石纹,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上来,让他想起在山凹里最后摸到的温度那滚烫的、像要把人烧化的热度,和此刻的冰冷形成了刺心的对比。
她曾是有温度的。会在喝热粥时,小口小口地哈气,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手腕;
会在晒太阳时,脸颊晒得微微发红,像熟透的野苹果;
甚至在发高热时,那灼人的温度也是鲜活的,带着生命最后挣扎的韧劲。
这些,难道都是空?
念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时,他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色即是空?
那聆初呢?她曾鲜活地坐在他膝头,抢他手里的野枣,对着李婶说“甜”。
会在他念经时偷偷拽他的僧衣……她的笑,她的声音,她粉嘟嘟的脸颊,难道都是“色”,都是虚妄?
“可你明明活着过,会笑会闹,怎么会是‘空’呢?”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着说着,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睡着了。
梦里,聆初坐在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