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张大山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了净明一跳。他慌忙停下手,抬头看见张大山正站在门槛边,手里还攥着根湿漉漉的麻绳。

这是刚从外面检查完陷阱回来。他肩上落着几片枯叶,裤脚沾着新鲜的泥点,显然是刚从山里回来。

“张叔。”净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把木鱼往怀里拢了拢。

张大山走进来,将麻绳挂在门后的木钉上,转身蹲在净明旁边。他身上带着股山林里的寒气,混着淡淡的松脂味。

“俺不懂啥佛经,”他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拨了拨身边的柴火。

“但俺听山里的老猎户说过,砍柴得顺着力道,不然会震得肩膀发麻;下套得顺着兽迹,不然守三天也等不来猎物。敲木魚,大抵也是一个理吧?”

净明没说话,只是把石像抱得更紧了些。蓝布坎肩蹭过他的手腕,带着刘春缝补时特意加的厚棉絮,暖乎乎的。

“你这声儿,”张大山顿了顿,像是在找合适的词,“听着像被狼撵的麂子,慌得没了章法。”

净明的脸颊发烫,指尖在木鱼上划出浅浅的印子。

“我……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低声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经书里说‘众生平等’,可为啥官兵能抢老百姓的粮,野兽能吃山里的草,我连让她……让她活下去都做不到?”

他说到“她”时,声音哽咽,几不可闻,下意识地看了眼膝头的石像。月光恰好移到石像的眼角,石质的弧度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像藏着一滴没落下的泪。

张大山往灶膛里添了块干柴,火苗“噼啪”一声蹿高了些,映得两人脸上都亮堂堂的。

“佛要是真管得了这么多事,”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这世道就不会这么苦了。”

净明愣住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在破庙里,师父总说“佛力无边”;

在李婶家,李婶也总念叨“菩萨保佑”。可张大山的话,像一把钝刀子,慢悠悠地割开了那些包裹着真相的柔软布料。

“俺爹以前跟俺说,”张大山的目光飘向窗外漆黑的山林,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

“他年轻时候遇见过一场大旱,地里的庄稼全枯死了,村里的老人天天去山神庙烧香,头都磕破了,也没见一滴雨。”

“最后还是靠着往山里挖野菜、掏蜂蜜,才熬过来的。”他转过头,看着净明,眼神里带着一种朴素的认真。

“所以啊,娃,佛不在庙里,也不在经书上,在自个儿手里头。”

“在手里?”净明不解地重复。

“在手里。”张大山肯定地点点头,掰着粗糙的手指给他数。

“春天得把种子埋进地里,秋天才能有粮食,这是佛;冬天得把兽皮硝软了缝成袄,才能不冻着,这是佛;看见狼来了,得拿起弓箭护着家,这也是佛。”

他指了指净明怀里的石像,“你天天给这石头擦灰、盖被子,想着她能暖和点,这就是你的佛。”

净明怔怔地看着张大山,这些话像山里的泉水,带着点土腥味,却清澈得能照见人心。

他一直以为佛是高高在上的,是需要仰视和祈求的,可张大山说,佛就是活下去的本事,是藏在柴米油盐里的念想。

这时,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刘春端着个陶碗走出来。她穿着件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头发用根木簪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灶膛的热气熏得微微发卷。

“刚听见你们说话,”她把碗递给净明,碗沿还冒着白汽,“给你留了碗红薯粥,放了点蜂蜜。”

净明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陶壁,一股暖流顺着手指蔓延到心里。粥里的红薯已经炖得软烂,抿一口,甜丝丝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胃里,熨帖得让他鼻子发酸。

“刘婶,您不觉得……不觉得我对着块石头这样,很奇怪吗?”他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