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还在脖子上比着,张辉哪怕吓得不轻,也不敢喊叫。他哆哆嗦嗦爬起来,胡乱套了袄子。
张辉妻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眼看丈夫要跟着“贼人”离开,慌忙道?:“你要带我家官人去何处?!”
祝无执头也没回,嗓音冰冷:“不该问的别问,除非你不想你丈夫活着回来。”
张辉白着脸,哪怕再恐惧,也强压颤抖的声线,安抚妻子:“栗娘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跟着祝无执出了屋门。
祝无执把张辉像麻袋般随手丢在马背上,而后翻身上马,甩鞭疾行出镇。
路途颠簸,张辉趴在马背上颠得七荤八素。
天?蒙蒙亮时?,终于到了一处偏僻山脚下?的破旧院落。
正是老猎户家。
接下?来的事,就很顺利了。
不过一刻,祝无执就把前因?后果弄了个清楚。
温幸妤落水那夜,老猎户的确碰到一对年?轻男女。
只不过男人骑在马上,怀里抱着个浑身湿透昏迷的女人。
老猎户怕惹上事,想装作没看见离开,谁知那男人追上来,丢下?一大袋银子,交代老猎户,说若日后有人问起,就说看到一男一女在林间烤火焚信。
男人给老猎户指了位置,然后告诉他要是不想惹祸上身,要给银子找个光明正大的来路。
财帛动人心,老猎户年?轻时?候混迹赌坊,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想着不就是撒个谎吗,于是同意了。
而后为了让银子的来路变正当,老猎户前往儿子家时?,路过一处县城短暂停顿,明面买了些年?货,背地乔装打?扮后托曾经的狐朋狗友,压价收了一张旧狐皮。
老猎户本就不是什么诚信人,他知道?怎么对皮子做手脚卖高价。买到后用药酒泡了两日,拿到了儿子家。
旧皮变新皮,收回了一半成本。虽说那男人给的银子折了三分之一,但这样也算是让这钱有了正当来路。
老猎户之所以让儿子晚点卖,也是怕被?人发现?异常。只不过他并?未告知儿子真?相,而是以财不外露的借口。
张辉觉得亲爹说得对,财不外露,故而将狐狸皮的消息瞒得死死的,到了年?后才?卖。
但张辉还算老实,当铺老板说不交代来路就不能收,他便交代了是亲爹年?前送来的狐皮。
祝无执派去的人没查到,也正是因?为老猎户在温幸妤落水后的第二天?清晨就离开了村子。
后来又派虞岚去查,老猎户按照那男人交代的话,八分真?两分假的欺骗了虞岚。
老猎户太谨慎,一直没让儿子卖狐皮,故而虞岚在探查中发现?处处都和老猎户说的符合,没发现?狐皮这个最大的异常。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老猎户提供的假证据,把温幸妤进一步钉死在罪证上。
至于那男人的样貌,哪怕老猎户不形容,祝无执也知道?是沈为开。
他想到那两封信,以及皇城司查到的证据。
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定都是沈为开做了手脚。
布局月余,处心积虑设下?陷阱,等他去查出“证据”,然后引导温幸妤往下?跳。
她的那些所作所为,恰如其分符合两封信上的内容。
沈为开算准了他的多疑,也算准了温幸妤会因?为妹妹留下?,从?而踏入陷进。
祝无执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气血翻涌,恼恨不已。
他自诩运筹帷幄,生?平第一次,被?自己的傲慢自负打?了脸。
他从?未想过,固守的以证据为准则的审判原则,有朝一日会出现?问题。
他不免想,若他多给温幸妤几?分信任,而不是一味的认准证据,是不是结果会截然不同。
寒风刺骨,祝无执立于残雪之上,舌根泛着苦涩。
他悔不当初,心底升起慌乱,握在剑柄上的手指寸寸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