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绕了一圈回来时,突然看见室外廊子上,亲兵们的火把照耀下,从荣和一个亲兵正蹲在廊子一角,不知道在做什么。

嗣源走到门口,这回他看清了,那亲兵正将右手伸出来,用左手抓住右手的大拇指一拔,大拇指竟一下子断掉了,只剩下半截正淌着血!

从荣吓得大叫一声,那亲兵哈哈大笑:“荣公子莫怕,你看,又长回去了!”

从荣眼睛瞪得溜圆,眼睁睁看着刚才明明断掉的大拇指,又重新长了回去,惊讶地大叫:“你……你是蜥蜴变的吧?蜥蜴的尾巴断了就能再长出来!”

那亲兵得意地一笑:“这不是真的,是一种戏法。荣少爷,我再来一次,你看仔细了!”

从荣将眼睛瞪得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亲兵的手。

李嗣源负手站在门口看了一会。

他率兵与围城的梁军血战一下午,终于杀得梁军大败,他率一支亲兵冲入晋阳城,从璟带着一支守军亲自来迎接他,并且把从荣交给了他。

原来,从荣被关了十多天,实在憋坏了,恰好他在庭院玩雪的时候,有个以前常跟他一起玩耍的野孩子攀在墙头上叫他:“喂,玩雪有什么趣味,去看打仗才好玩!城外打得可热闹了,据说有援兵到了!”

从荣朝正房那边瞥了一眼,见娘亲已经进房了,又环视庭院一圈两个做粗活的婢女也不见人影。

便悄悄从树上翻出了院墙,跟着几个野孩子奔到了西门,正要上城墙去看热闹,被在这里值守的兄长从璟逮了个正着。

从璟将幼弟交还父亲后,继续跟随安金全老将军守城围城的敌军虽然暂时被打退了,但也有可能重新合围而来,毕竟,李嗣源带来的援军人数并不多。

李嗣源随手将从荣扔给一个亲兵,便策马往自己府邸疯狂地飞奔。

没想到,这个亲兵竟跟从荣如此投缘。

“你叫朱洪实?”李嗣源沉凝的声音响起,他虽然目不知书,但记人相当厉害,他的亲军有好几百人,他能叫出其中大部分人的名字来。

一个举着火把的亲兵踹了朱洪实一脚:“大帅问你!”

正专心陪伴从荣玩耍的朱洪实连忙跳起来,抱拳行军礼:“禀大帅,属下正是朱洪实,不知大帅有何吩咐!”

“你给我看住阿荣,以后你在哪里,阿荣就在哪里。”李嗣源声音轻描淡写,却无形中散发着不容违逆的威严。

朱洪实立即抱拳躬身,大声道:“诺!”

“啊”内室又传来一声摧肝裂胆般的惨叫。

嗣源的肺腑都快要被这声惨厉的叫声撕裂了,却强忍着没有往产房闯,而是继续背着手在外间踱步。

风雪在天地间呜咽,扑簌簌地打在窗户上,潇潇如泣。

就在此时,内室传出一声响亮的儿啼,刹那间划破了风雪的呼啸,震撼了嗣源整个的灵魂。

他狂风般朝内室冲进去,掀开厚厚的棉布帘子,烧着炭盆、煮着药汤的房间里,热气蒸腾,弥漫着血腥气和汤药的苦涩。

外面的寒意扑入房间,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弥漫的雾气融着烛光和火光,让室内的一切变得格外朦胧氤氲。

萱儿抱着刚洗干净、裹着襁褓的新生儿给他看时,嗣源竟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恭喜郎主,又是一个小郎君!”

嗣源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

在看见儿子的那一刻,他心中忽然有强烈的惊喜,如万丈光芒般迸发出来。

这孩子竟然长着一头浓密的卷发,湿淋淋的头发像茂密的海藻一直覆盖到脖子。

极少有婴孩生下来就长这么浓密的头发,这便是周元豹所说的“极贵之子”吧!

嗣源那颗杀伐铁血的心,忽然在这一刻融化成一池溶溶的春水。

他抱着襁褓绕过屏风,见心爱的女人虚弱地躺在那里,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那张苍白娇弱的脸,像一朵被雨水淋湿的栀子花。

嗣源抱着襁褓,半跪在清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