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姿默默听着侍女们低低的议论,任由盛夏夜间微带暑热的风拂在脸上,将脸上的泪水一点点吹干。

清姿这里失宠失意之时,韩灵芸那边正是春风得意。

之前,韩灵芸终日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会被贬为妾,如今她唯一的劲敌夏清姿已经失势了。

刘太妃又将管理王府的权力,下放了一部分给她。

韩灵芸虽然不擅长理家,但她出身豪强世族,家里店铺连云,出嫁时就从娘家带了几个能干的陪房,如今有她们管事,万事不需她本人操心。

她本人最享受的是,每隔两天高坐堂上,居高临下地等着李存勖的小妾们前来请安。

这日,韩灵芸眉拂青黛,唇点丹朱,高髻上缀满镶嵌绿宝石的花形金簪,身着浅青窄袖轻纱衫,大红底描金团花长裙,镂空花纹的白纱披帛从纤纤手臂绕过,轻盈飘垂于地。

她优雅端坐于正厅主位,下巴微微昂起,傲然看着下面四个小妾毕恭毕敬跪拜于地:“参见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韩灵芸很清楚,她如今是“王妃”,但要不了多久,就将是“皇后”。

大唐已亡,四海分崩,如今天底下已经有两个藩镇称帝了,一是朱温,还有一个是占据蜀地的王建。

李克用恪守臣节,到死不肯称帝,但李存勖并没有父王那么多的顾虑,他称帝是迟早的事情。

韩灵芸扫视众妾,罗袖轻扬,缓缓道:“都起来吧,看座。”

四个小妾分别坐下后,韩灵芸望着身怀六甲的白蝶:“白夫人近来胎相可好?”

白蝶已有五个月身孕,腹部微微隆起,她抚着腹部,深深一躬身:“多谢王妃垂问,妾自服用薛郎中的方子,胎相比旬日前安稳些了。”

韩灵芸点点头,她是真心关心白蝶,李存勖几乎不碰她,她已经不可能有亲生孩子。

白蝶是婢女出身,毫无家世背景,日后假如生了儿子,韩灵芸就可以把这个儿子养在自己名下。

“昨个我娘家的嫂子来看我,带了些蛋黄桂花酥,我吃着觉得不错,你们都尝尝吧。”韩灵芸说着让侍女端上点心。

众妾正在优雅无声地品尝桂花酥,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侯夫人用丝帕捂着嘴,弯腰发出痛苦的干呕。

坐在侯夫人旁边的伊萍桃花眼蓦地亮了,跟着弯下腰瞅着侯夫人,声音亮丽清脆犹如破晓莺啼:“哟,夹寨夫人莫不是有了吧?”

众人嘴角都抿起了笑意,却又强忍着不敢笑出声。

侯夫人是李存勖攻破潞州夹寨时俘虏的,不知从何时起,王府里都把她叫做“夹寨夫人”。

“还不快给侯夫人送个唾盂去。”韩灵芸对旁边的侍女道。

侯夫人对她一向恭敬,所以韩灵芸不忍心跟大家一样叫她“夹寨夫人”。

侍女奉上银唾盂,侯夫人将刚才吃的酥吐了个干净,用丝帕擦着嘴角污渍,抬起泪珠点点的娇美面庞:“妾无状了,王妃恕罪!”

韩灵芸清淡一笑:“你有何罪?只怕是有喜了,叫个郎中来瞧瞧吧,就叫给白夫人保胎的那位薛郎中。”

说罢派人去请薛郎中。

不多时,薛郎中来了,给侯夫人拿脉后说,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伊萍撇了撇嘴角,桃花眼波光流转,怪腔怪调地说:“郎中你可看仔细了,真是两个多月?若差个十天半月的,从脉象看得出来吗?”

“这……”薛郎中惶惶然看着伊萍,无言以对。

侯夫人脸色霎时惨白,红菱般的小嘴微微颤抖。

她之前是梁军大将符道昭的侍妾,被李存勖俘虏刚好两个多月,伊萍这是在暗示,她的孩子有可能是符道昭的。

韩灵芸也觉得此事干系重大,李存勖本来就对她这个正妻不满,若是在侯夫人的事上出了什么纰漏,李存勖怕是要借此对她发难。

于是韩灵芸慎重地盘问薛郎中:“郎中,你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