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林珠愤愤地把他删除拉黑,嘴上骂骂咧咧:“黑良心的。”

活了三十年,她头一次感受到被寥寥笔画堵入围城的困顿。

她一边烦闷,一边回味施竞宇的那套说辞。

真是太漂亮了。

施竞宇偷换概念的本事和高明的语言艺术,不去美国竞选总统当真可惜。

把蛋糕做大当然没错,但谁都能吃得到吗?说什么层层溢价、效率、渠道,哪条不是他说了算?

半山在酒大师当然是直销,卖多少是多少,一瓶能赚一两块也是赚,就像施竞宇说的,他要的是流量、热度、估值,看中的根本不是卖酒的那点蝇头小利。

但其他酒庄有这样的资源吗?

且不说想获得曝光得砸多少银子,卖出一瓶酒要被抽几成。光是品牌想上酒大师的平台,就得先交一笔不菲的入场费。

层层盘剥下来,裤衩都得赔进去。

说什么把盘子做大,根本是要一家独大。

一个平台若不当人,往大了说,是在构建行业垄断;往小了说,是在压榨人民的生存空间。商家和消费者两头受制,东西卖贵了老百姓骂物价高,卖便宜了商家恨赚不到。除非一个不买一个不卖,不然只要交易继续,随你二人怎么较劲,平台都能从中渔利。

现在他又在 B 端砍一刀,企图通过控制供应链进一步巩固市场霸主地位。商家若不从,便面临被挤出市场。消费者看似选择多样,实则根本被操控。

林珠恨自己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光,若不是施竞宇偷偷给自己下了蛊,她怎会想到要去给他卖命!

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天真以为这些唯利是图的资本家真能理解风土和情怀,更可笑的是以为自己真的对他有什么“智性吸引”。

过去龚雪峰总是抱怨她的那句“社会化程度不足”,现在看来,不仅不是没有道理,根本就是一语成谶。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林珠站起来狠狠把合同摔在桌上,纸张翻飞,她一头撞到沙发里,抓挠着脑袋巴望急中生智。

生不了一点。

她瘫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吊灯晃悠悠地映出施竞宇那张脸,他切蛋糕的手势,他叫停乐队的眼神,他掌控全局的姿态。

抓不出一点错处。

他的冷静、主动、强势,他的圆滑、狡诈、虚伪,在他生存的丛林里全是得胜法则。

林珠佩服这种对自己游戏的掌控力,她羡慕这种在战场上的游刃有余。

所以,他为什么要改变?

林珠惊坐起,如冷水浇头。

“对啊,他为什么要改变!”

不知确切从哪个节点开始,林珠把施竞宇视为必须攻克的终极命题。

她琢磨如何改变他,或者说……拯救他?她自以为他需要拯救,因他不懂风土,他不是理想主义的圣徒。“救世主情结”推着她进入一个她根本无法理解的游戏,道德焦虑让她背上沉重的十字架,然后莫名成为施竞宇的使徒。

在陌生战场争夺她在最熟悉领域都得不到的掌控感。

简直可笑。

希腊神话里,有一个叫西西弗的国王,因触怒众神被惩罚永远推石头上山,每当石头接近山顶就会滚落,周而复始。

回国的八年,林珠感觉自己就像推石上山的西西弗,在徒劳的困境里不停劳作。每每以为自己就要到达山顶,努力便如石头滚落般付诸东流。

她沉沉叹气。

桌面上散乱的纸张,那都是施竞宇轻轻松松就能设置的陷阱。

到底是谁拯救谁啊?

林珠苦苦笑起来。

被救赎的明明是自己,她幻想施竞宇能够帮她把石头推到山顶。

一切错误从她将希望寄托于酒大师开始,从她接受施竞宇是个“商业天才”开始,从她认定施竞宇的“浪子回头”可以拯救中国的红酒产业开始,从她从高邑嘴里听到施竞宇收了朔方山的三千亩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