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临近春明门常乐坊的酒楼阁子前,身着素白翻领衫袍,腰佩蹀躞美玉的少年郎君倚栏而立,等待友人来临。

微风拂起少年鬓边乌发,忽现出俊爽面容,引得身后持樽侍婢顾盼来回,险些倾了手中玉醅。

“李二郎!”

终于,伴随一声清朗唤音,相候已久的友人在三两堂倌指引下踏入阁中,李二郎忙掀袍上前相迎,执手笑道:“辅机来何迟,枉我在此候了你两刻时分,终于将你盼来。”

“城门车马骈阗,我岂能有意为之?”

来人与李二郎差不离年纪,着青白滚边的湖绿圆领襕衫,眉骨初看温和,细观却微露锋芒,貌似冷峻寡言的大家公子。

这李二郎正是唐国公李渊次子世民,而身旁友人乃与他自幼交好的挚友,故右骁卫将军长孙晟第四子长孙无忌。

又因不久前李二郎与长孙无忌同母妹完了婚,二人愈发亲厚,情谊自是比旁人不同。

此番长孙无忌自外地来京,而李二郎亦因在外从军,难得回到长安,故此皆对京城不甚熟络。

阁中另有两位面生青年文士,其一青衫宽袖,年纪稍长,澹然儒雅。另一人着白襦,举止洒落,风度潇然,眉目如画幅中一痕浓墨。

李二郎作为筵席主家,依俗上前引见:“这位乃清河房郎君玄龄,另一位乃京兆杜郎君如晦。二位先生,此乃世民少年好友,长孙辅机。”

四人见礼毕,李世民扬袖请宾客款坐,浅画娥眉,云鬓垂额的侍婢莲步轻移,一一为座中四人斟盏。

“今日这小小酒阁,竟能荟聚长安四位俊杰,何尝非此阁之幸。“

主人年纪虽少,谈吐却呈现超脱年龄的爽朗,举起杯盏与宾客交错,男人只需凑在一处,话题便可接踵而至,一时初见的冰雪消融,但闻欢声不止。

忽有人奔入阁中,附耳轻语数言,李二郎闻话,悦色瞬时凝固:“我随后便至。”旋即撩袍起身。

“何故?”少见他如此失措,长孙无忌疾问。

余下三人望着李世民拔足踏过门槛,在侍婢不解的目光中跃出阁去,临行前掷下一声:“小六尚等着我去接,恕世民失陪一刻。”

房玄龄轻笑摇头:“辅机可认得二郎六妹?”

长孙无忌却是不识,遂道:“六娘久居长安,未尝与无忌有过一面之缘。”

“既筵席将尽,我们不若追上二郎,正好令长孙辅机一睹虞秘监风采。”杜如晦搁下酒盏提议。

原来李二郎有一同母幼妹,名惜愿,行六,故二郎对其爱称乃小六。二郎素来从军在外,少有回京之日,而李惜愿自幼便在京城跟随母亲长大,但兄妹俩关系好得一来便黏在一块,凡是二郎所至之处必有一小挂件跟随,如此下来,李小六在西都诸豪杰与名流中皆混了个脸熟。

“为何六娘会在虞秘监家中?”长孙无忌复问。

杜如晦道:“阿盈于书法天赋异禀,而虞秘监又是当世公认书法大家,深得王羲之七世孙智永真传,阿盈便拜入虞秘监门下求教。”

“原是如此。”长孙无忌听这称呼与之前又是不同,“阿盈可是六娘小字?”

“正是。小六生于八月半中秋之日,月满则为盈,是故唐国公为爱女小字取作阿盈。”

听名字与爱好似是个温婉才女,委实与适才令李二郎惊慌的形象不沾边,他不免衔笑。

正言谈间,虞府的高阁宽庑已映入目中。

虞世南依凭于其兄虞世基一家居住,虞世基乃圣人宠臣,出门则华服轻裘,宅邸亦雕梁画栋,气势恢宏。而虞世南亦因才学卓荦被征召入宫,如今担任秘书监一职,年高德劭,备受敬重。

三人穿入坊口,行至巷首,但闻角门砖檐处,隐约透出争执喧声。

“你李二郎素日如何教管妹妹,便是任凭她欺凌吾弟么?”

“岂敢岂敢,承基兄必定是误会了,小孩家胡闹作戏,安能较真?”

女孩躲在李二郎身后,贴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