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免奇怪,遂问李敳:“你哥哥何?以不见?”

该不会是有意?躲开自己罢?

李敳呃了声, 搪塞她:“他有公务, 本就偶回?家中, 上回?乃意?外。”

听来也有理, 经常往别人家里跑也非淑女所为, 有违万氏劝导,于是李惜愿将屏风作完, 识趣地?不再登门叨扰。

而李敳早将李靖告诫抛诸脑后, 山不来他自去就山,隔三岔五便来寻李惜愿出府耍玩,两人爱好相近一见如故, 又双双对晋阳处于好奇探索状态, 而李二?郎忙于正?事对此一无所知,任凭她跟着李小?郎君将晋阳城郊内外逛了个遍。

长?孙知非偶感风寒, 这段时日养恙不出, 每日只是躲在屋中手不释卷。恐她无人陪伴心生孤独, 李惜愿一候她风寒痊愈,便趁寒食后与她一道外出踏春。

今日正?是浴佛节,在此之前李小?六有意?茹素三日,和长?孙知非花池边观完鱼, 便与她进庙焚香祈福。

长?孙知非许愿家人万事顺遂,祈祷默诵后燃上三炷香,出殿后隔着庙中矮墙,恰见一众百姓正?抬佛像沿街巡游,杂技鼓吹之乐响彻衢巷。

信徒们将满车衣物运来捐献, 僧人分发糕糜,挤在人群中的李小?六好容易才得来两块,分一块予长?孙知非,因走?了半日双足疲累,更兼肩上扛着鼓鼓囊囊的行装,她索性提议在庙中草地?上坐下?休憩。

僧俗人等络绎不绝,正?是绝佳的写生题材,李小?六自行囊中掏出画册与一应工具,眼珠不停逡巡着,搜寻下?一个绘画对象。

她咬笔观察周围,长?孙知非睹见膝头厚厚一沓宣纸集,询问:“可否欣赏阿盈的画册?”

李小?六大大方方地?呈给她:“阿音请随意?指教。”

长?孙知非轻声翻动?纸页,观画册间以人物画居多,杂以少量工笔风景画,开始虽笔触稚嫩,愈往后翻愈成熟,已然像模像样。

览着览着,她却?生出一疑惑:“阿盈为何?不画熟人?”

这些人物画俱是她所不识的面孔,像是随手画的陌生人。

“我从来不为熟人作画。”

“为何?呢?”

“因为我害怕若是和熟人分别,日后便只能对着画像睹物思人,那我情愿未曾画过。”李惜愿道出心里话,“所以我见到不认识的有趣之人才会画下?来,因为没有交集,就不会有这般苦恼了。”

长?孙知非捏她脸颊:“聚散终有时,相见最?难,而离别方是常态,看来阿盈还是未习惯。”

“唔。”李惜愿自我宽解,“所以我才更享受每个当下?。”

一只糕糜很显然无法填饱肚子,闻她小?腹冒出咕咕声,长?孙知非起身拂裙,整理衣襟鬓发,拍拍她肩:“阿盈待在此处莫走?动?,我去瞧瞧有甚么美食,为你购买一些。”

庙门外有不少货郎叫卖胡饼饮子吃食,视李惜愿点头应承,并保证绝不会乱跑,长?孙知非方宽心离去。

浮铺上点心糕饼琳琅满目,长?孙知非择几样自己与李惜愿各自爱吃之物,又视摊上花钿簪梳精致玲珑,难免心生喜爱,于是逗留拣择了半晌。

待付了账,长?孙知非提足匆促赶回?庙院,途中与一阵三两人群迎面相遇,话音顺风沁入耳。

“这孙先生真真是个世?上难逢的神医,我家那位其他郎中皆言病入膏肓,独他三两副下?去药到病除,孰人不称之神医?”

“孙先生还是个大善人,你瞧,这寺院里的疠人堂皆是群我等避之不及的麻风患者,他却?自愿前来医治,除却?圣人,还有谁敢冒这般险?”

长?孙知非闻声,四顾周遭,但见院中空庭上搁两张长?案,一位着山青色襕衫,挽云紫幞头的男子正?为几名妇人诊脉,时而起身探察病因,眉目宽和,泛有悲悯之态。

猜测此人应是传闻中的孙先生,她不由投去赞赏目光,又加快足步走?回?李小?六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