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勘抱着双臂哀叫。他里头只穿得蚕丝长袍,山风一吹就冷,连两袖刺绣的豹尾花纹都畏缩起来。
小粮低头摸一摸微乍的羽毛:“这又是什么宝裘?这下,我身上罩了两件韦家的衣服,热得都有些冒汗了。”
韦勘深深凝眉,神情更加怨愤。
谈笑云在这闲当儿里,赶紧把自己收藏的武器全都搜罗回书箱中。小粮见她收拾得了,便点点头,后退两步圈住她胳膊,移形乱影跃出宝舫,稳稳落在溪谷旁的斜坡上。
这溪水水面并不宽,右岸还有些能落足的碎石小道。小粮就斜踏着山石,对瑟缩的韦勘遥遥抱拳:“多有得罪,祝韦公子旅途平安,最好别再遇上咱。”
“你……!”韦勘急追过去,却只能双手撑在栏杆上,瞪着她两人,酝酿半晌冒出两句怒斥,“腌臜!下作!”
小粮转头对谈笑云问道:“这话我似乎在何处听过。是什么意思呢,是好话吗?”
“小姐学着回给他,就知道是不是好话了。”谈笑云脱险后心弦一松,捧着自己的牌位喘匀了气,脸色振作。
小粮便笑笑地伸手一指韦勘,扬声学道:“阿咋,瞎做!”
但见那边韦勘摇摇晃晃,几乎要气绝倒下。
小粮点头:“果然不是好话。”言罢,她把惹眼的鹔鹴裘又脱下来,信手抛回船上,接着便与向导搭讪着沿小道走远:
“哦,那绿鸟毛我并不喜欢,只是顺手夺过来……而且毕竟是贵重的东西,穿进山里,恐怕要被一百个强盗抢得鸡零狗碎……谈录,刚刚我说跟韦公子旧情未了,真是用得不对么?其实像他那样的黄毛胡,我才不信他的中原话比我要好……”
两人去后,宝舫仍然随波轻动。沨沨如松涛的乐音又起,如有富贵闲云,把一地狼藉盖过。
河岸宛转数道后,低延入水面,遍为碎石。粮谈二人顺路踏入浅滩中,溅起水流噼泼,点碎一片绿影。
不见涌流奔腾,眼前反而豁然开朗。石滩尽处,几处民寨炊烟正起。烟雾后,蒙蒙现出一纵纵青灰的鳞瓦,犹如半空天府般。那即是高踞在上、俯瞰民居的深山林海。
她们眺目越过林海,又见着一片更为高耸的仞壁。升腾的水汽撞着山壁,凝结成雨,反而在那山脚下滋生出草甸和密林的奇观。此时冬末,林中的植被自然不如春夏丰美,绿意中泛褐,显得露水深重。
两人看得称奇,但想一想时候已近饭点,便快步投往民寨叩门。密林边缘的这些寨子里,人口倒热闹,不少往坛山脚下练摊的江湖老合,均投宿在此。小粮和谈笑云便混在其中,热乎乎地吃了许多菜叶粥泡大饼。
寨中家院的宿处几乎都满了,她们好不容易赶在入夜前,寻了处尚有空闲的主家,投入小院客房,在通铺上倒头便睡。
客房在西,一夜过去,早起仍见光线惨淡。粮谈二人正想摸进灶间热饼,再到寨中走动,却忽听见院外敲打声震,伴随热吵的人声,越来越近。
此处小院主家是一瘦小中年妇人,自介为查氏。两人出门欲看热闹时,见院中地上一片崭亮的湿迹,气味清爽,极为干净,而查氏在水缸旁仔仔细细地洗手,听见敲打声,她窄薄的脸上一喜,拽上墙边挂着的两串精肉,忙奔出院门去。
粮谈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所以。外头静了一阵,或许是主家出去与陌生来客交涉了什么事体。不多久,便听见查氏惊喜喊道:
“坛山女下山来为寨民做法事了!请客人回避!回避!”
这时间她声量甚大,看模样她却像平时少言的人。谈笑云似乎怕惹主家不悦,便拉着小粮老老实实躲回客房内,只从窗后偷觑。
妙哉妙哉
七 坛山女
但见查氏从院门外迎入一队白袍罩身、头戴风帽的女孩。袍服质地粗糙,袍下就是宽大撒裤,便捷布鞋。几个女孩身高形貌不一,但都低头不响,脚步轻动,很快便没入堂屋大门后。
小粮眼光闪动:“方才主家说,这一伙是下山来做法事的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