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她打落的宝剑,还在甲板上没有拾起。素忒人瞥去一眼,丰润的嘴唇冷冷笑语:“我这艘宝舫,碰巧也是要驶向坛山方向……”
粮谈二人正要道谢,他却立眉,力指小粮道:“只是你这厮身份可疑:若非强盗,当日为什么劫我的紫霜裘!”
小粮茫然,在他灼灼目光下伸手自指,又看看谈录,不知如何应答。谈笑云却想起,酒席间似乎听小姐说起过,她在大三元赌钱时曾与一伙素忒客商火并,大胜后抢了他们的宝裘,恐怕就此结仇了
谈笑云轻讶一声,来不及收拾书箱,忙扯住小粮油光光貂裘,猛向她使眼色。
小粮目光顺着她指示,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罪证,点头长嘘,随即对她附耳悄声道:“我晓得了,他原来是那些个贩衣裳的素忒人之一……不过黄毛绿眼睛的人尽长一个模样,我一时认不出来。”
那素忒人似是听去一耳朵,神情愈发不满,抄袖立在原地,倨傲抬颌道:“什么认得出认不出?请你记住,我母亲姓韦,我的汉名是韦勘,勘破三关的勘。”
小粮忙客气点头:“知道了,替我向伯母问好,贵号的貂裘确实做得不错,很保暖呢。”
韦勘皱皱眉:“泼皮,扯东扯西,当场奉承我母亲又有什么用?快还我貂来。”他又走前一步,对在场随侍们说道:“几位应看得出来,勘与这厮有旧仇,目下楚公子又为贼所挟,情势危急,想请几位助我把此贼拿下。我除却生意礼金外,另有重谢。”
周围侍从们看小粮奇诡的身法,本在犹豫如何救出他们姓楚的主家。韦勘利诱之言一出,他们便步伐缓动,包围缩近,眼看就要欺上前来,逮住小粮一顿毒打。
“诸位,小的实在无心害你们楚公子。方才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与好友都是路过的旅人,虽然与韦公子有些旧情未了,但都是些针头线脑的小事”
小粮果然不再对楚公子动作,只是转着圈拱手,客气已极。
韦勘在众侍身后怒喝:“谁跟你旧情未了!”
“不对么?又用错词了。”小粮嘟囔。而谈笑云为躲避逼近的刀剑,已轻轻挪至小粮脚边。
“小姐……”谈笑云半蹲着,闭眼扯紧小粮裤腿,“我的牌位……果然就应该在大集上树好,至少天天闻得到饼香……现在给乱刀砍死,比淹死在水底还惨哩……唉唉唉啊啊早知死后无情柔,就应生前恩爱丢……”
小粮见她又牙疼一样哼唱起来,反受了提醒,一手拎起她肩袖,一面盯住步步紧上的众从人,笑道:“谈录,唱得哭白活也似瘆人,可你那牌位还远没到享受香火的时候。”
她并未去抢丢落在船板上的长剑,却忽然矮身从谈笑云腰后窣地抽出那块“谈笑云之灵永远安息”这牌位有个底座,小粮把握掌中,竟是趁手无比。
周围从人见状,慌乱中一牵而动,刀剑虽无阵型,但都是兜头砍来,乍看之下绝无生天。可小粮纵身跃起,一个大摆鞭腿回旋双踢,精准扫向被点穴后仍在站桩的楚公子后颈骨只闻磅地一声重击,他身子便如破布袋般往后一栽。
霎时间,刀剑之间惊忙地豁开一道生门,小粮立即迎头赶上,借机踩着楚公子沉沉倒下的后背,扬臂以牌位格挡住左右横刀的劈砍,在这惨光交映的铁丛中穿花拂叶而过。
谈笑云只听见自己的牌位连着闷响数十声,震撼之余,又感其果然是块好木材。
翻指诀点中曲池,横挑腿扫中风市,风靡枯草一般,倒伏一片小粮转眼中已制服楚家侍从,直杀到韦勘面前。
韦勘绿眼睛惊异地睁大,正欲从袖中抽手与她对垒,却被她强硬地反绞住双臂。他挣不了,浑身澥劲,不由被她沛然的怪力带动,天旋地转往船板倒翻。小粮见状嗤地一笑,转而把住他一对皓腕,略略抖振,那件碧羽闪烁的外袍就顺溜地褪在了她手上。
她旋身后退,把牌位高高抛还给谈笑云,随即揪着羽裘两角,转马挥袍,呼剌剌给自己披在肩上,跻坐在众败将之中,神气异常。
“我的鹔鹴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