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碰我,可能是因为他讨厌我,看见我就骂。可能他也怕我举报他,但他不知道其实我已经举报过他好几次,但没人管,甚至没人问,他就挑家庭环境不好的女孩下手,他手里有所有人的学籍档案。所以之前我没想过于芸也会被盯上,毕竟她爸、也就是你爸,是警察。”
“对不起,我又跑题。”
她清了清嗓子。
“说回那天晚上。我记得春晚刚开始,所以一定是九点左右。我刚回家,我妈在厨房做饭,抽油烟机声音很响,所以她应该听不见我们说了什么。也有可能是她故意开的。她经常在家里开着抽油烟机,然后关门在厨房抽烟,假装听不见。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她不是那样,那会她还挺爱笑的,后来大概是我五年级的时候,她好像因为精神出状况,住过一段时间院,回来就像两个人似的,经常自己喝酒,不上班,也不知道我和我哥平时做什么,在哪。她就好像家里的一个鬼,我那会很怕开口跟她说话,就发现她已经死了。”
“哦,对了,我家的情况,你可能不太了解。” 云何先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说我们住的那个地方是教职工家属院,对吧。其实早年它还有个名字叫矿业新村。早年来开矿的技术工人都住那个院,包括我妈一家,和那个人。他是倒插门女婿,凭大学生文凭和裙带关系混到省里的能源部门,升迁很快。我哥三岁那年,当地最大的煤矿发生坍塌事故,死了几百个矿工。他被人举报说参与前期工程评估造假,被判了两年,放出来的时候面目全非。从那之后,就去高中教书了。”
“我妈喝醉的时候,偶尔会跟我说说真话。她有一次说,要不是因为我”,云何停顿:“要不是因为当时有了我,那个人,也不会去高中教书。”
于意终于睁开眼看向她。但她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像死了一千年的一口寒泉。
“我当时不知道那句话什么意思,但我从那之后发誓,就算碰到再大的坎,我也不去找她。”
“所以,那天晚上,那个人问我话的时候,我没去厨房。我知道她在里边,但就算那个人真要对我做点什么,我就算求救,也没人会给我开门。我当时想,要是他真动手,我能跑去哪里,去阳台跳下去的话,我家在五楼,死路一条。从大门跑,楼梯那么窄,他肯定能抓住我。那我宁愿跳下去摔死,也不想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
“但是他那天晚上可能是有别的事让他特别高兴,骂了我一顿,就让我滚。我打算出去,但是他说,大过年的,你要去哪,我就只能去阳台,那有我种的绿植,还有灯,能假装看一会书。我的书房跟我哥书房连在一起,两间屋,一把钥匙。我哥之前和那个人要求的,说是监督我学习,其实是怕那个人趁没人的时候害我。但那时候我回不去,只能留在阳台。差不多是……接近十点。现在想想,那会,应该煤气已经被拧开了。”
云何靠在窗台边絮絮地说,于意的身上却在一层层地起鸡皮疙瘩。
“先死的应该是我妈,因为她离煤气开关最近。我都不知道抽油烟机是什么时候停的,也有可能,是坏了。大概过了半小时,我觉得胸闷,去开窗户,刚开一半,就没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