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嘎公走后,我几姊妹(作者注:兄弟姐妹的意思,这里“姊妹”不止姐妹)也都走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了,说不定哪天我也走了。所以我不想来看病的,没必要,浪费钱,要走就走,活到这个岁数也够了。”外婆淡淡地说,“这个茄子病(作者注:老人把子宫脱垂说成是茄子病)跟着我好多年了,几得不舒服……”

看严若朝低了低头,外婆微微一笑说:“你们年轻人不要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是个老人了,老人和小孩不分男女的,就只是个人。这病也是生孩子带来的,你们知道也好。芳儿,你生不生孩子我都不会催你,女人生孩子真的受一场刑。”

严若朝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刚刚听外婆直接说这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易朗还在这。

易朗却接话说:“外婆,您现在正是享福的时候。以后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带您治,早治早好,您要多活些年头,我们才好多尽些孝。”他说的是真心话,自己外婆去世得早,那就对她的外婆多尽孝吧。

外婆温和笑着说:“好,要得。唉,人老了就是这样,不怕死也怕死。这几年就像阎王在不停地和我打招呼,今天带走这个,明天带走那个。人生一世,真的好短暂,活着活着就七老八十了,要慢慢地和这个世界告别了,不然等到那一天真的来了,就会特别仓促。”

严若朝转头认真看着外婆,一个八十的老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她曾经也是个写文章的人啊。

就像易朗说的,外婆和奶奶真的不一样,奶奶豪爽,外婆文雅。她俩虽然都过过很苦的日子,但奶奶就比外婆舒心自在得多,对丈夫子女该骂就骂该打就打,爷爷在她面前虽会犟嘴但不敢放肆,而外婆一辈子温良恭俭让,不知道受了多少气。

严若朝正想得入神,豪爽的奶奶出来了,冲男人们喊道:“饭熟了,快捡桌子,都动起来,别一个个的像傻宝一样。”

易朗听了和严若朝对视一笑。

而连建军还真像个傻宝一样,方桌他不会翻成圆桌,桌面塑料膜也搓半天搓不开,酒放哪也不知道,酒精炉也不点燃,事事都得问妻子……唉,这还是亲戚公认的好男人,只是脾气好,家里也是甩手掌柜。

饭桌上,男人们又开始各种神侃。女人做一大桌子菜,男人做的唯一一道“菜”就是神侃,还只有他们自己享用。

“美国一个总统算什么?权力还不如我们县委书记大。”连建军喝酒后就开始说胡话了。

严道海说:“你要说特权,那确实。”

连建军立马反驳:“美国没有特权?你晓得美国的总统们多有钱吧?他们才是特权当道。”

严道海说:“唉,全世界都一样,苦还是咱老百姓苦。小易,你说是吧。”

易朗已经被他们拉入这种神侃局,“嗯”了一声回应。

连建军喝一杯白酒,说:“小易,你不能这样啊,一个男人,还是要关心政治,关心国家大事的,你不比女人,你还是要和我们多聊天。”

严道洋斥责丈夫:“你又发神经,操全世界的心。管那么多干什么?咱老百姓就是过小日子,大事轮不到我们姓管。小易,你别跟他们瞎扯,他们就是嘴上过瘾。”

这严道海就不同意了:“你们女人就是见识短,这也不关心那也不关心,一天到晚鸡毛蒜皮。小易,别听女人的,还得听我们男人的建议,男人就要有大志向,要建功立业,要出人头地……”他确实有醉的迹象了。

严道洋又反驳哥哥,严若朝和连秋画也加入进去,帮着严道洋,男女双方一来一回把气氛弄得又紧张又好笑。易朗都觉得奇怪,这一家人怎么聊天都这么容易动怒,但一会儿之后又哈哈大笑。

爷爷奶奶也听得津津有味,爷爷说:“好,好!一家人就是要热热闹闹地。”

回去的时候,易朗又收了一个红包,严道洋给的。这一次他没有太拒绝。晚上回家,严若朝一看,和外婆他们给的一样。看来这都是老妈交待好了的。

69.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