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有一副眼镜?我不是已经找到一副交给警察了吗?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捡,那副黑框眼镜却像是被嵌在了泥里,怎么用力都拽不出来。

拽着拽着,有什么东西从河的上游漂下来。她转头过去,看到是个人,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平躺在水面上。

明明没有任何东西遮挡着他的脸,她却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同时她又很确信那是楚杨。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做了同一个噩梦。

她跌坐在地上,使劲地想睁开眼或者动动手指,靠蛮力逼自己醒过来。但她睡得太沉了,像被鬼压床似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楚杨越漂越近,她害怕再次看到他的尸体。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她却分不清这泪水是否真的会沾湿枕头。

和上个梦不一样的是,这次楚杨漂到她面前时,突然就这么在河流里坐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她。

钱胜楠忍不住松了口气,哭着质问梦中的丈夫,“你究竟去哪里了,怎么忍心完全不联系我们?我好怕你死在外面了,你知不知道!”

楚杨一如既往地温柔笑了笑,开口安慰道,“老婆…”

话说到一半,他的头从脖子上滑了下来。

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从枝头掉下来就摔烂了。

她瞬间被吓醒,大喘了两口气,紧跟着就是一阵猛烈地干呕。赶忙跑到卫生间,抱着马桶把昨晚的烧烤通通吐光,直到能吐的东西只剩胃液。

捧水漱完口,她抹了把脸,然后上网搜索‘东临 打捞队’,然后按着网页上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这是作业到晚上八点的价格,捞不上来一万,捞上来两万。夜间加急是另外的价格。”

早上钱胜楠把桐桐送到学校后就扭头提前开车去了河边等着。几个小时后,打捞队和陈警官前后脚到了。队长是个身形瘦长的男人,一双鼓泡眼下挂着两只眼袋,说话时嘴一张一合,有点像条鱼。

钱胜楠皱起了眉,“你在电话上说的不是捞不上来五千吗?”

“你在电话上没说清楚情况啊,”他不耐烦地说,“没人看到你老公掉进河里,不确定落水点不说,说不定压根就没掉进去。这样我们捞不到的可能性太大了。说实话,要是你早说是这么回事,我都不愿接你这单。我这是都带着团队出车来了,没办法才愿意这个价格做的。”

她叹了口气,“好吧,那就一万。”

于是队长继续给她过合同上的其他条款,“尸体泡水时间长,腐败会比较严重,吊起来的时候可能会有损坏,掉胳膊腿啊啥的。这个风险需要你接受…”

一阵反胃的感觉涌来。站在这条河边听到这些话,让她眼前又浮现了噩梦的片段。

还不想相信楚杨可能变成了‘尸体’的钱胜楠,完全听不得队长用像在说个物件的态度说这件事。她张嘴想抗议,但她还没想好怎么说的时候,队长已经唾沫横飞地讲到合同的下一个款项了。

还好此时正在旁边查看打捞队证件的陈警官插话了,“话不能这么说,你还是有责任尽量做好保护,不要对遗体造成损害。”

队长被噎了一下,点头称是。

钱胜楠突然想起来十几年前,两人一起装修新房,和瓦工吵架要他返工的场景。

瓦工看他们俩小年轻,又是忽悠又是施压,说美缝打完就好了,怎么都不肯返工。她拿扣工钱来要挟,瓦工就威胁要把房子砸了。当时瓦工粗着脖子贴近她的脸吼,旁边插不上话的楚杨直接一把把她挡到身后,坚定地盯着那瓦工说,“你不能这么跟她说话。”

不管后来闹得多可悲,楚杨曾经是站在她身边给她勇气的那个人。

她又想起来吴家妮说的,判断什么时候战斗,什么时候逃跑。现在借着陈警官的威,应该是可以战斗的时候吧。

“你可以说话态度好一点,”钱胜楠壮壮胆,小声说。

“什么?”比她高一个头的队长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