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 / 7)

又过了十来天,老太太的病果然见轻,能够起床了。但她从此也变了样子:原来她是闲不住的,整天扭着小脚里里外外地帮孙媳妇忙家务,可是现在起床后就呆呆地坐着,一坐就是半天,且很少说话。枝子来看了她几趟,每次都叨叨三国还没来信,但奇怪的是老太太再不显得着急,半闭着眼睛似听非听无动于衷。闺女悄悄跟爹道:“俺娘这是怎么啦?”大脚老汉晃晃下巴说:“唉,老啦,老啦……”

春暖花开,种花生的时节又到了。封运垒两口子下了地,大脚老汉也拖着两条老腿帮忙,家里只留下绣绣老太自已。她坐在院里晒了一会儿太阳,却突然站起身,拄着一根木棍向门外走去。走过一条条因春播大忙而变得十分寂静的村街,她走到了腻味老汉的门前。那两扇已经朽烂掉半截的院门此时锁着,老太太把拄棍一扔,上前拍着门板喊:“娘!娘!”见没人应她,她又喊,“苏苏!苏苏!……哥!哥!……李嬷嬷!李嬷嬷!……”喊一会,坐在门槛上呆一会。直到天快晌了,下地种花生的金柳老太回来了,绣绣把大腿一拍委屈地道:“李嬷嬷,你们都到哪里去了呀!”

金柳老太起初不明白她喊的什么,及至弄清她是要回小时候的家,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她搂着绣绣老太的肩膀无声地哭了片刻,然后就领着她往运垒家里送。绣绣老太也不再说话,只是呆呆地随她走,走回家后又呆呆地坐到了那里。

绣绣老太这种怪诞行为,半个月后又发生了一次。

那天是傍晚,金柳老太正在家做饭,绣绣老太推门走进来了。她见了这宅院的女主人只淡淡地看了一眼,接着就绕过堂屋往后走。走到那儿被墙挡住,她又拍了墙喊:“娘!苏苏!”早在几十年前被隔开的后院,现在由土改时的“识字班”队长的弟弟居住,那老头听有人喊得奇怪,便走到墙根张了大嘴往这边瞅。绣绣问他:“你是谁?你见没见俺娘俺妹妹?”老头急忙缩回脖子跟身后的老婆说:“毁了,这老嬷嬷邪啦!”

金柳老太眼含泪水把绣绣往屋里领,想让她坐一会,不料她抬头瞅瞅这屋惊慌地说:“俺不过去!俺不见俺爹!”

正在这时,腻味老汉下班回来了。他一跳下乘坐的那辆旧吉普,就向院里嚷嚷:“大好形势大好形势!今天县长到拆车总厂视察啦!”当瞅见绣绣老太时,他诧异地问,“咦,你来这里干啥?”绣绣老太说:“俺回俺的家呀!”老汉立马瞪起眼睛:“你的家?你想反攻倒算?”老婆连忙把他拉到一旁,说了绣绣老太精神不正常已经来过一次的事。老汉看着她道:“宁家大小姐,你还是不死心呀!现在土改早过去了,合作社早过去了,人民公社也过去了,历史翻了好几番了,你还存了这份心,真是可笑!不过,你想要这房子我可以让给你,我现在已经不是穷光蛋贫雇农啦!运品总裁已经说了,明年给总厂骨干一人盖一座小楼!”老婆拧着眉头说:“你啰唆啥呀,你快找人把她送回去。”老腻味于是从腰里掏出对讲机,“哇啦哇啦”地喊通保卫科他的部下,让那边把车开过来。十分钟后,那辆旧吉普发出巨大的噪音停在了门前。老腻味让两个小伙子把绣绣老太扶到车上,穿过半个村子送了回去。大脚老汉见腻味的专车拱到门上吓了一跳,待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一酸,急忙把老太太扶到屋里。他瞅着她的呆傻样子说:“绣绣,你好呀,你返老还童啦……”说着说着老泪流了下来。

绣绣老太离开宁家老宅时天已擦黑。腻味老两口刚关上院门准备吃饭,门却又被人推开了。一看,是三闺女小米。只见她步履十分艰难地越过门槛,又迈着一次挪不到半尺远的奇异步态走到了院里,且挂了一脸的泪水。老腻味忙问她怎么啦,小米却道:“娘,你到屋里我跟你说。”

母女俩走进屋里,小米回身关上门,一下子就扑到娘怀里痛哭失声。娘问:“小米小米,你到底出了啥事?”小米把裤子一褪说:“你看看那个王八羔子怎么折腾俺的吧!”金柳拉开电灯弯腰瞅瞅,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闺女的两扇阴门让一根纳鞋底用的细麻绳缝到了一块儿,那根麻绳已经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