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又来了,与昨日不同的是,他们没到村里叫封合作跟着,却带来了一辆警车四个警察。失地村民们相互打气:来了大盖帽咱也不怕!地是咱的地,理在咱们这边!照样“嗷嗷”上前阻拦。不料,警察这时动手了,他们摘下腰间的电棍,照着人群就乱戳起来。在“噼噼啪啪”的电火花声中,一个个庄户汉子倒在地上抽搐、惨叫。余主任在一边指手画脚:“再电!再电!看他们还敢不敢对抗!”
就在这时,只听得有人大吼一声:“我日你祖奶奶!我跟你拼啦!”余臻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响过“嗖”的一声,左肩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击!人们急忙看时,原来是封运垒抡锨砍了余主任。就在他红着眼又冲向已经倒地的余主任再度抡起铁锨时,警察们眼疾手快,几根电棍同时戳到了他的身上。封运垒连叫都没能叫一声,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这突如其来的事态,把众人都吓住了。公家的人去扶余主任,庄户汉子们则去扶封运垒。余主任的左肩上一道深口子,一段断骨茬子现在那里,县上的人赶紧开车送他去了县城。在他走后好大一会儿,封运垒才睁开了眼睛。见他又活过来,警察说:“走,到县拘留所跟你算账吧。”把他抬起往警车上一扔,就高鸣着警笛上了公路。
消息传到封大脚那里,老汉一下子呆在那里像一尊泥菩萨。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铁牛,这个他自小就无比崇拜的神物,前些天他带领全村人做大无畏抵抗才得以留下的神物,眼下却给他带来了失去土地孙子被抓的厄运!他打开门,向铁牛看了一眼,用老嗓子高声喊道:“不要你啦!不要你啦!谁爱搬去谁搬去!”然而仅仅是片刻,老汉却又一下子扑上去,搂着铁牛痛哭失声……
十天后,封运垒的案子审结,被判刑一年。此后,县上给天牛庙村拨了一百万地款,换了一个叫汪立言的当开发区主任。封合作用这笔地款,给了失地村民一点补偿,剩下的又投进了“非农产业长廊”。当村里村外开出稀少的杏花桃花的时候,几辆大型推土机轰响着开进了“天牛经济开发区”的五百亩地盘。与此同时,天牛庙村的又一批青壮年扛着被子卷儿走上了外出打工的路途。
该给绣绣老太上的“百日坟”到时候了,亲戚们又一次齐聚在封大脚的家中。
因为封运垒的入狱,封大脚家中历经三个多月已经淡化了的悲哀气氛又变得浓重了。左爱英对所有前来的亲戚不理不睬,只管坐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她的儿子臭蛋偎在娘的身边,那张嘴始终咧咧着,不时“哇哇”悲号几声。细粉看见儿媳孙子这个可怜样子,红着眼圈担负起做饭的任务,里里外外忙个不停。
枝子是和三个儿子一块来的。还没进村,她就跳下三国的自行车一路哭着往娘家走。看见闺女挂着一脸泪水进门,一直坐在那里沉默着的大脚老汉再也憋不住,眼泪沿着条条皱纹滚滚而下。他撩起袄袖擦一把泪,哀哀地道:“枝子,枝子,咱家祖祖辈辈也没出过蹲班房的呀,你说这是怎么啦?……”枝子对这问题回答不上来,只是在爹跟前一跪长哭不止,她的三个儿子和细粉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拉起来。
羊丫和孙立胜来了,带着一蛇皮袋子鱼肉之类。她一来就让孙立胜赶快去帮厨,自已到大脚老汉身边坐下说:“爹、姐,你们甭难过,运垒是犯了法,可村里人没有说他孬的,都说他是条好汉!”
听羊丫这么一说,老汉与枝子便慢慢止住了哭。
门口一声车喇叭响,接着封运品跟他的小媳妇丛叶走进了院里。这个丛叶尽管摩登,可是对农村的习俗还是认真遵从的,绣绣老太的葬礼、三日坟、五七坟她都参加了,并且臂佩黑纱神色肃然。家里人乃至全村人都对她态度好转,称赞她知书达理,比死去的月月娘强得多,就连大脚老汉也对她不再持排斥态度。态度不好转的只有月月。只要一见丛叶的面,这小丫头就要在她背后吐唾沫,有时还要悄悄骂几声“浪”。这作为曾被丛叶发现过,告到封运品那里。封运品跟月月单独谈过,要她对继母尊重。月月点头答应着,可是再一回见了丛叶还是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