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地也必须讨得财主们的欢心。于是,抱着另一种目的的人又提着礼物走进了一个个高门大院。

费大肚子也想抓住这个机会。他领导的拨地瓜地的斗争因南军的突然撤退而夭折,他不得不为一家人今后的生计绞尽脑汁。他决定给宁学祥送礼。可是拿什么送呢?在南乡割麦挣的一点钱,早让他到集上籴了家中急需的粮食了。至于家中的现成物,他十分仔细地搜索了许多遍,也没发现一样东西可以提到宁学祥面前。无奈,只好空着手去求人家了,他便弓着腰来到宁家大院,结结巴巴地表达了揽地的意思。宁学祥看看他那双空空如也形同破蒲扇的手,眨眨眼笑了:“怎么,铁头没拨给你?”费大肚子听出了话中讥笑的意思,便一句话也不再说,只红着脸等宁学祥发话。宁学祥把一袋烟抽完,巴嗒几下嘴说道:“唉,看你也怪可怜的。不过,这季麦茬地是没有的,等秋后再说吧。”听了这个尚且遥远而又不那么肯定的许诺,费大肚子知道自已再多说也无用,便转身走出了宁家大院。

这几天里,封二老汉的情绪也有过几次亢奋。在费大肚子领人要求拨地瓜地的时候,他心想,这事太好啦,日他娘的我也拨几亩种种去!不料找到费大肚子表示要参加拨地瓜地运动,却当即遭到拒绝:没你的事!你有那么多地种着还想拨地瓜地?你也真会瞎掺和呀!费大肚子的这种态度,让封二老汉十分恼火,他在心里骂:你这块杂碎,你老婆当年活该叫我操一回!又骂:看你个熊样,螳螂脖子大龟腰,到老是个要饭包,你是能成大事的材料?过了几天,各级农会土崩瓦解,费大肚子拨地瓜地没有拨成,封二便立即认定是自已的眼光厉害,提前把费大肚子的本事估了个透,于是自鸣得意,几天里一边说话一边笑,把个鼻子摸得通红通红。

听说财主们要抽地,封二又一次亢奋起来。他想,费左氏一定会把蚂蚁沟的十三亩地从铁头手里抽回来,交到他封二手中的。操他娘的,那些地我已经耕过了呀!已经用我的掉角牛深深地耕过了呀!就凭这一点,也该再让我种!然而等了几天他失望了,他看见,铁头照样在那些地里间苗锄草,干得一如既往。再一打听,原来费左氏已经决定不抽铁头的地了。他对这一结果感到异常愤怒,常常在自已院内打鸡骂驴,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捎带着骂西院的铁头。但铁头不知是没听出意思来还是听出来却不作理会,反正是像往日一样该干啥干啥。老汉的挑衅没得到回应,那锋芒也就只好悄悄钝了下来。

但他还是想多种地。听说宁学祥已经抽回了一些,便决定到他家揽几亩。可是他又不舍得送礼。不舍得送礼却又想达到目的。这天早上他悄悄对儿子大脚说:“你问问你媳妇,叫她找她爹揽几亩地行不?”

大脚立马恼了:“你又说这事!她刚来咱家时你提这事,她怎么说的你忘啦?”

老汉说:“是,她说她没有爹。不过,那兴许是她刚到咱家时说的气话,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难道还记她爹的仇?”

大脚说:“她不记怎的?记一辈子!”

说完这话,大脚就回屋叫上绣绣,又开荒去了。

在“鳖顶子”上开荒早已成了大脚两口子并肩携手的艰辛劳作。动手开荒的第一天,吃过绣绣送来的午饭,两口子在那块床大的新土上晒着温暖的阳光小憩片刻,大脚扳起绣绣枕在他胸脯上的头说:你回家吧,我要干活了。绣绣坐起身道:我不走,我帮你干。大脚拍拍绣绣已经变粗了的腰身说:你能干啥?你看你都这样子了还能干啥?绣绣说:我从土里往外拣石头,累不着的。大脚瞅瞅妻子,心里充溢了无限的感动。他不再说什么,遂起身抄起镢头高高地抡起……那石头是多么硬呵,一镢头下去,虽是在白花花的阳光下也能看得见镢尖上那四溅的火花。在火花飞溅的一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镢柄迅速地传递到他的双手与双臂,让他的双臂酸麻酸麻,让他两手的虎口生出一股剧烈的疼痛。但他没做片刻的歇息,在妻子的目光里,又把镢头高高地举起……一小块存在了不知有几万万年的原始地貌终于让他改变了,变成土渣与石块,堆在了他那